一行人浩浩荡荡的进城,直奔了白承安的府邸。西陵越这人素来目中无人,一路打马疾驰,等沈青桐等人的车驾到时,他早就进府去了。一行人相继下车。大夫人刚从马车上下来,沈良臣就赶紧快赶两步迎过来,恭敬的拱手行礼道:“臣儿给大娘请安,方才在城门的时候人太多了,没顾上,还请大娘不要介意!”大夫人倒是有些意外的。她看着眼前眉目俊朗皮肤微黑的少年,飞快的打量一遍,却是全没想到胡氏的儿子会主动向她示好。但是显然——他不可能是受到胡氏指使的。大夫人从来都是个镇得住场面的人,当即就露出慈爱的笑容来,道:“好孩子,都是自家人,不用这么拘束!”“儿子给母亲请安,这本就是应当应分的礼数!”沈良臣道。沈青荷从旁看得牙痒痒,盯着他的侧脸,眼神里有毫不掩饰的恶毒情绪。那沈良臣,人精一样,自然感觉到了,却只当没看见,理都不理,还是很殷勤的对大夫人道:“听说大娘病了,军中有位姓刘的随军大夫,医术十分的高明,回头我叫人请来,给母亲您瞧瞧!”“你有心了!”虽然不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但是以大夫人老辣的手段,应付他这样的毛头小子还是绰绰有余的,当即就母慈子孝的寒暄了起来。“我先进去了!”沈青荷看不下去,甩袖而去。沈青桐临进门前还不住的扭头,饶有兴致的看着远处的那一幕。“这个二公子主动跟大夫人示好,到底是什么意思?”木槿忍不住的问道。沈青桐笑笑:“是挺有意思的!”停顿片刻,又道:“不过他也横竖不会抛开自己的亲娘不要,反而来投靠大夫人!”要不都说高门大户的水深呢,十二岁的孩子而已,哪儿来得那么多的花花肠子。横竖是事不关己,沈青桐也没多理会,转身进了白府的大门。彼时已经接近晌午,一行人才刚进了花园,就闻到了诱人的饭香,足见白承安是真的有有所准备的。宴客的地方在前院一处最大的花厅。白承安亲自引着西陵越和沈和进去,一边x陪着小心道:“舍下简陋,承蒙昭王殿下和将军赏脸,荣幸之至,为了庆祝大军凯旋,略备薄酒,一会儿还请殿下和将军都多喝几杯,就算是微臣替泗水县的百姓聊表心意了!”西陵越的心情高傲,即使人在京城,跟那些一品大员都不怎么露笑脸的,这时候可见他那张脸看上去就不会叫白承安好受了。沈和侧目偷偷打量西陵越的神色,瞧着他可能是不太喜欢的,就道:“殿下千金之躯,而且这一战数月,劳累的很,白大人这席庆功宴摆得有心,只是一会儿开宴的时候还是尽量清场吧,省得闲杂人等太多,冲撞了殿下!”“是!”西陵越未知可否,白承安就赶紧的应了,转身去门口叫了在那边张罗布置的管家过来交代下去,让他直接把这个院子里都清场。西陵越径自走到主位上落座。沈青桐从门外进来。一抬头,就见他眉尾轻轻挑起一个弧度,好整以暇的看着自己。沈青桐面上表情一僵,硬着头皮走过去,问候道:“此战持续数月,都还顺利吧?王爷有没有受伤?”她站着,犹豫着要不要坐。西陵越端起桌上的茶碗,喝了口茶,讽刺的凉凉道:“本王要是有个好歹,不是刚好如了你的意,你就能躲在这边直接不回去了是吧?”他这娶的什么王妃?又没离着有多远,这大半年里,你说你懒你胆子小,不想去军中探望也就算了,可是这混账东西,还真是自己窝在沈家好吃好喝,信没一封,御寒的冬衣也不知道叫人捎一件过去?他这也叫娶了媳妇的人?光棍的时候反而不至于这么堵心!真不知道娶她回来是做什么用的!西陵越想来就心里堵得慌,脸色就越发的难看了。沈青桐却没觉得怎样,就是规规矩矩的小媳妇似的,低眉顺眼的站在他面前,尽量好脾气的道:“哪有,战场凶险,本来我是该问候王爷的,这不是怕叫您分心吗?”西陵越一看就知道她是言不由衷的敷衍,当即冷笑:“叫本王分心?你还真瞧得起你自己!”沈青桐知道他不好伺候,为了防止自己的暴脾气上来要顶嘴,干脆就不说话了。沈和等人都以为人家小夫妻俩要说悄悄话,这时候就识趣的都远远的站在门口,也巧是沈青桐站在前面,刚好挡住了众人的视线和西陵越的那张冷脸,倒是没人看见这俩人之间剑拔弩张的不协调。午膳的时辰已经到了,很快的大夫人等人就也都过来了,大家就也都按部就班的入了席。西陵越身上还是那身战甲,半年下来,已经磨损的厉害,实在是不怎么光鲜了,沈青桐又穿的素净,挨着他坐在一起,那场面说不上的怪异。因为白承安的官职不高,未免冲撞了贵人,他就只带了自己的原配夫人入席。而且又没请别的客人,席上倒是不怎么吵闹的。为了助兴,他倒是安排了歌舞。十来个舞娘鱼贯而入,水袖轻扬,翩然舞动的身姿柔韧妩媚,配上袅袅丝竹之音,可谓美不胜收的。白承安毕竟官位有限,在西陵越的面前很拘束,再加上西陵越顶着那一张生人勿近的高贵的冷脸,他甚至都不敢随便的没话找话。“好看!那个姐姐真好看!”胡氏的小女儿沈清韵不懂事,拍着一双小手欢快的笑了起来。沈和不悦的看过去。胡氏赶紧把她抱过来,低声斥责道:“别闹!”孩子盯着她看了两眼,就不敢再吵闹了。沈青桐本来就对歌舞这些附庸风雅的事情没什么兴趣,就自顾着用膳呢,这时候忍不住的循声看过去一眼,却是一眼就猜到了沈清韵指的是哪一个了。平心而论,这几个舞娘的姿色都不差的,只是因为太过艳俗了,便叫人不怎么喜欢,其中却有一个省得眼里脱俗,举手投足间很有几分翩跹又轻柔婉约的韵味儿在的。一曲舞罢,这酒席也用了将一半。舞娘们退了出去,不多时,之前献舞那女子却又换了身装束,携琴而入。这一次,她换下舞衣,已然是一副大家闺秀的打扮。胡氏等人都意外的怔了怔。那女子微微含笑,已经盈盈拜下,道:“臣女白书卉,仰慕殿下征战沙场的胸怀和气度,愿献《塞上》一曲,为殿下助兴!”说完,便就落落大方的落座,指尖流过琴弦,音律动荡,流畅的奏了一曲,功底颇深。大夫人间或往上首的沈青桐那里看不过去一眼,流露出些许意味深长的神色来。待到一曲终了……西陵越没做声。白承安夫妇又不好自夸,场面……突然就尴尬了。沈和对音律不怎么精通,但是他和白承安是旧相识了,不得不出面打圆场,赞道:“献侄女才貌双全,嫂夫人教导有方!”“将军谬赞了!”白夫人客气的笑了笑。因为西陵越没做声,白书卉的脸上就有点挂不住了。要丫头过来搬走了她的古琴,又扶她起身,往席间落座:“小姐,这边坐!”这厅中气氛莫名的有点尴尬。西陵越拿眼角的余光斜睨了身边的沈青桐一眼,就见他的王妃对着一只清蒸螃蟹吃的津津有味,虽然还算风度气质都有了,却是怎么看都不顺眼。他眼角的余光盯着沈青桐,终于开口应付了白承安一句:“白大人有心了!”白承安听他开口认同,顿时心里就多了几分勇气,和自己的夫人对望一眼,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白书卉于是又站起身,走过去来,亲自给西陵越斟酒递过去,眉目微垂,羞怯的道:“殿下谬赞,臣女受宠若惊。这段时间一直听我父亲提起殿下征战沙场的英姿,臣女甚是仰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