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好累啊”云胡瘪着嘴,小声地嘟囔起来。他时常同明文闲聊,多数时候都是他说,明文听着,故而这回也不例外,“夫君终于回来了,他若早些回来,我便多高兴些时辰,若是晚些也无妨,总归要见到他了。”身后一声轻笑,手中的动作却没停,似是听他说累了,“明文”将帕子丢回到木桶里,双手搭在他肩膀上,耐心地案抚起来。“明文,你学坏了。”云胡像只餍足的小狸奴,舒服地眯了眯眼,没听着应话,他又自顾自地说道:“笑吧笑吧,我才不怕你们笑话我呢,跟你说这些话,只是希望夫君此番回来,能多呆些时候,我不想他这般辛苦,但师母又说,夫君是行大事的人,不能被儿女情长绊住脚。”说到这儿,他兀自叹息一声,仿若知道自己所言甚是矛盾,他蔫蔫儿地垂下脑袋,“不过能回来就好,孩子们都很想他。”“那孩子的爹爹想不想他?”沉默许久的“明文”蓦然出声。“那自然是想”云胡下意识脱口而出,意识到落在耳畔的声音清润又熟悉,他神情一怔,猛地回过身来,“你你你你你你何时回来的?怎么也不许人通传一声。”他歪头往屋中望去,哪里有明文的身影,自始至终给他擦拭身子,给他案抚肩膀的人都是谢见君!“方才刚到。”谢见君将小夫郎重新按回到浴斛中,唤明文提热水进来。小夫郎害羞地不敢抬眉,小鹿似的圆眸低低垂着,他轻推了推谢见君,磕绊着嗫嚅道:“你最坏了,都不告诉我,让我像个傻子似的蒙在鼓里,还说些、说些不害臊的话!”明文憋着笑送下热水,赶忙提着木桶离去。“也不知是谁说想我?”谢见君语气促狭道,案抚的双手在水下不安分地游走起来,水面涌过一圈圈涟漪。云胡后知后觉地烧起来,耳梢终于漫上绯色,一如窗外余晖灼灼。被指腹的薄茧有意无意轻蹭着,小夫郎被頂弄出几声闷喘,喉间的尾音也打着圈地发颤。尤云殢雪之中,手腕上一阵冰凉坚硬的触感,他躲开覆在自己眼眸上的宽厚掌心,这才瞧见腕间多了一对镶着银铃的镯子。“你惯会给我买这些东西,莫不是想要圈住我?”“是呐。”谢见君俯身亲了亲他的唇角,“待我画地为牢,将你藏起来。”云胡怔忪一瞬,笑意从眸中漾开,“那我甘之如饴。”昨夜落了一场汹涌的雨。离京小半年,路上又颠簸了两个月,谢见君被吵醒时,整个人混混沌沌地迷瞪着,摇摇脑袋还有些头疼。身侧空无一人,云胡在他长此以往乐此不疲的折腾下,早已练就了“金刚不坏之身”,哪怕闹到最后,整个人止不住地痉挛发抖,天一亮又精神抖擞地上班去了,徒留某位孤寡人家守着两个吵吵闹闹的孩子望天哀叹。“谢瑭,你今日如何不去书院?”他掀开虚掩的窗户,朝窗外的小学生吆喝道。大福显然还没从自家阿爹已经回家的事实中缓过神来,他歪着脑袋打量了两眼后,才满是不确定地回话,“阿爹,你睡迷糊了吧,今日是书院休沐日,夫子许我们在家歇息。”“哦。”谢见君自讨了个没趣,一倒头又躺了回去。不多时,“蹬蹬蹬”小短腿跑起来的动静由远而近,他翻了个身,张开手准备迎接小豆丁。祈安扯开一道儿门缝,见阿爹笑得眉眼弯弯地瞧他,小嘴一瘪,便红着眼圈攀上了床榻,“阿爹,哥哥说我是个傻子。”“谁叫你去踩水坑,把爹爹刚给你做的新鞋子给沾湿了,傻不愣登的。”大福紧跟着进门,朝小告状精做了个鬼脸。“哥哥才傻!”祈安双手掐腰,嫩白的脸颊如同冬日里屯粮的仓鼠似的气鼓鼓,“你傻,你全家都傻!”,说完,他重重地哼了一声,仿若自己在这场不见硝烟的战役中占了上风,眉梢都飞出一抹小得意。大福对着谢见君耸了耸肩,那无奈的表情仿佛在说,“看见了吧,我说他傻,这话没错。”谢见君被这俩活宝一唱一和地逗得笑出声,长臂一捞,将大福也捞上床榻,三人并排,板板正正地平躺着。之所以平躺着,是俩孩子谁也不肯相让,一左一右攀着自家阿爹的两条胳臂,闹着要听故事,不仅如此,还不许阿爹朝任何一边稍微歪动身子,眼下就差拿把尺子搁在跟前,随时测量角度了。谢见君原以为自己小半年不在家,回来怕是孩子们同他生分了,不亲近了,如今虽被“八爪章鱼”缠得动弹不得,但心里却是美滋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