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头巾汉子朝身边人扬了扬下巴,立时有人抬上了两个陶罐,刚刚揭开封口,一股子难闻的酸臭味从罐子中溢出,围观众人纷纷捂住口鼻。“这是昨日我们刚买的!”黄头巾汉子发话,“你们家的伙计放话说能搁半年往上,哪知才拆开就腐坏了!你们还敢说自己不做黑心买卖?”云胡蹙了蹙眉头,他打量了一眼陶罐,的确是甘盈斋的东西,当值的伙计也证实了昨日这伙人来过,买了两大罐桃肉罐头。他一时没吭声,倒被认为是心虚了。黄头巾汉子以为这小哥儿被自己吓住了,愈发得意,嚷嚷着让京兆府尹治云胡的罪,还要抄了甘盈斋赔钱。“大人!”短暂的斟酌过后,云胡复又开口,“草民虽不知他买到的东西为何是腐坏的,但应是铺子里出了叛主之人,请大人详查此事,还草民公道!”他故意将事情说得严重些,还百般请求官府的人介入,为的就是给围观众人表态,一来他不知情,二来他行事端正,不怕被查。不仅如此,这事儿若不查个水落石出,给常客们一个交代,别说是京中的这间铺子要关门,就连曹溪和甘州的分铺,也会一传十,十传百地受影响。他话音一落,人群中果然起了议论声,多是在说云胡居傲鲜腆,这谁家铺子里没点见不得人的腌臜事?大伙儿都藏着瞒着,他居然大言不惭地让官府来详查。“查什么查?坏事都做尽了,你还在这儿装啥坦荡?”黄头巾汉子一脸愠色,说话语气更是刻薄不善,竟还想要伸手掌掴云胡。满崽一把将云胡薅到自己身后,指着妄图动手的黄头巾汉子,怒斥道,“都说了是甘盈斋的罪责,我们会给十倍赔偿,大人尚未定夺,容不得你们在此造次!”此时京兆府尹也呵住汉子,倒不是他当真觉得云胡无罪,只是这谁不知道甘盈斋的这位不起眼的小哥儿掌柜,是当今户部左丞谢见君的夫人,做黑心买卖是一回事,当街掌掴官眷那可就是另一回事了,孰轻孰重,他身为朝廷官员,还是能分的出来。他随手点了几名衙役,“去库房看看。”衙役们得了吩咐,在昌多的引路下,一行人往后院中去。围在铺子门口的大伙儿都未曾散去,盼着有热闹可以看。没多时,衙役们从后院搬出了几个陶罐。“大人,您来看看。”为首衙役指着密封陶罐用的蜡,同京兆府尹说道:“这些罐子的封口处都被人刻意挑开了,应是刚撬开没多久,蜡还未风化僵硬。”他说着,捏了捏边缘的蜡块,确实是软的。但因着撬开的位置过于隐蔽,以至于他们也是仔细查看了之后才发现的问题,但凡铺子里的伙计粗心些,定然被糊弄了过去。云胡将这话完完整整地听了去,他在心中暗自盘算起来,这几天当值的伙计里,有两个是从甘州跟来上京的,算是他白手起家的亲信,有俩人是上个月牙婆送来的,品格德行暂时尚不了解,但也不能仅凭这个就盲目地下结论。他将四人都叫到跟前,请京兆府尹盘问。这案子其实并不难断,那京兆府尹本就生得凶狠,一脸横肉紧绷起来时,能把半大小子给吓哭,他只冷着脸呵了几声,便让人先生了惧意,加之四人口供加起来一对峙,便现了端倪。其中一位亲信说自己前天早上曾见牙婆送来的黄三,鬼鬼祟祟地进了库房,但听黄三辩解,是说自己睡不着,怕影响了第二日的售卖,想去清点一下库房里的合意果存量,即使他当时觉得奇怪,但也没往心里去,如今发生了这事儿,再回想起来就愈发怪异了。黄三并非多么有骨气一人,亲信刚挑明时,他便面色煞白,两股战战,被衙役亮出腰间佩刀一吓唬,登时就匍匐在地,哆哆嗦嗦地说自己是收了黄头巾汉子的钱,故意为之。“你莫要攀咬我!我何时给过你银钱?!”黄头巾汉子急了,脸涨得通红,隐隐还有窜逃之意。京兆府尹哪能让他如愿,立时让衙役将其拿下,并呵斥黄三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清楚。黄三重重地磕了个头,哭丧着脸道:“前些日子这人深更半夜找上门来,给我十两银子,让我把铺子库房里的罐头撬开,说事成之后再给我五两。”“口说无凭,银子呢?”“在在在在我家墙的缝隙中,小的在墙上扣了个洞,把银子放在里面了,都是整锭的银块,小的不敢用。”黄三颤颤地指着自己家的方向,一连往地上又叩了几个响头,“大人饶命啊,小的不过是贪财,不知道会惹出这么大的乱子来!都是他!都是他教唆小的这么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