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帖一封接一封地往府里递,不光给云胡,一向深居简出的许褚也收到过帖子,说是请他去交流学问,这可把他老人家吓得惴惴不安了好几日,想来他自己不过秀才出身,连禀生都算不得,只是沾了学生的光,在这繁华的上京中安定养老,哪能称得上一声大儒,更别提那浮于表面的切磋学识了。倒是谢见君没怎么当回事儿,直言先生若是有兴致,便去瞧瞧,权当是出门散散心,他这才安下心去赴约,偶时从旁人嘴里得了朝中的什么消息,还回来跟他这位学生说道说道。云胡亦是如此,心里虽然打怵,但知道这是替自家夫君拉拢人脉的好时候,不全然为了谢见君,只要满崽和大福还在上京生活,与这些京中贵人交际,都是迟早的事儿。只不过谢见君说了,不用特地奉承谁,合得来就当交个朋友走动,合不来不强求。他抱着平常心去,无论见了谁,哪怕是官阶高的夫人也大大方方地行礼交谈,倒让原本打定了要看他笑话的一众官眷们吃了一惊。满上京谁人不晓,这左丞夫人先前就是个说话结巴的农家子,一朝野鸡飞上枝头变凤凰,指不定得有多耀武扬威。但见他模样虽生的俊俏,但衣着打扮低调简单,头顶一支素色银簪,说起话来温声慢气,即便对待下人也没有半点骄横跋扈,不说是出身农户,还当是哪家富绅的端静小公子呢。众人看不着笑话,又顾忌着谢见君,不敢轻慢于他,一来二往,还真让云胡从这些官眷中结识了几个相熟能聊得上来的朋友,趁机将还未在京中开张的甘盈斋的名声先行打了出去。那铺子前前后后修缮了近两月,临近黄道吉日要开张,他带上天冷缩在被窝里装病,说什么都不想去上学的大福去城外寺庙讨个好彩头。“爹爹,我发现了,只要不去书院,我就不肚子疼了。”马车上,大福摇着云胡的衣袖,一双招人喜欢的圆眸眨巴眨巴,讨巧地说道,大黄蹲坐在他身边,也跟着哈巴哈巴地摇尾巴。“看来不去书院,还是件好事儿呢”云胡撇撇嘴,懒得揭穿好大儿的戏言,“赶明儿你去同阿爹说说,这兴许以后都不用去书院了。”一听阿爹,大福立马坐直了身子,“爹爹,我觉得书院还是得去,肚子疼也得去,大福明日就乖乖去上学,爹爹就不要跟阿爹说了,大福最喜欢爹爹了!”,说着,他攀高了去环云胡的脖颈。云胡一时没躲开,被他抱着叭叭叭啄了满脸的口水,“你呀,若是把这鬼机灵放在功课上,还愁阿爹日日检查你背书,拘着你习大字?”大福不吭声,笑眯眯地在马车里滚了一遭,又抱着大黄嬉闹到一处去了。出城门约摸着走了两刻钟才到白云寺山脚下,再往上走马车去不得,大黄也不能进寺庙,云胡于是留下乔嘉年,自己带着大福一步一步踩着石阶上山。白云寺求神拜佛最为灵验,之前在京中时,他便常常陪着柳云烟前来上香,这回来更是轻车熟路。一路从大雄宝殿拜过去,大福虽不爱去上学,但素来都乖巧得很,云胡尽可以忙活自己的事儿,不用过多地关注他,这小子知道轻重,不会乱跑。遂,等到云胡敬完了香火,就见大福小小一团,跪在殿中的蒲团上,嘀嘀咕咕地求神佛保佑弟弟平安康健,莫再生病,许是瞧见别人来拜都上贡品,他从身上背的小布袋子里摸出一把糖果子,叩完头便小心翼翼地摆放在祭台上,临走前还又郑重其事地三鞠躬。那软乎乎的模样瞧着要多虔诚,有多虔诚,云胡看得眼眶一热,把人招来跟前时,揉了把他毛茸茸的脑袋,说三神奶奶见他如此心诚,定然会实现他的愿望。“爹爹,你看下雪了!”从殿中出来,地上已铺了一层白霜,大福兴冲冲地跳进雪堆里,踩得脚下“咯吱”作响。来时未曾想到会下雪,云胡没带伞,想着下山的路都是青石阶,走起来怕是滑得很,故而琢磨着找庙里和尚求一间禅房歇息会儿,等雪停了再走。刚出来没两步,迎面走来两位执伞的妇人,瞧那穿着,像是大户人家的嬷嬷。云胡带着大福让开路,哪知这俩人径直朝自己走来,到跟前先行了个礼,才道:“左丞夫人,公主殿下正在寺中禅房休憩,邀您和小公子过去吃盏热茶。”一听是公主,云胡心头哽了哽,他同那位嘉柔公主上一次打交道,还是大福一周岁生辰时候呢,现下怎么就碰到一起去了。然容不得他多想,既是相邀,就不能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