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上了马车,嘉芙面上的笑容,便消失不见,出起了神。马车渐渐出了城门,上往驿道,忽然却停了下来,管事说有人拦。嘉芙探头出去,见杨云拦在车前,迅速走来,见礼道:&ldo;夫人,大人先前有话,留夫人在泉州,请夫人听从大人之言,也勿为难卑职。&rdo;嘉芙盯着他:&ldo;我问你,前些日我家船坞里挖出的那东西,是不是你安排的?&rdo;前些时日,甄家船坞里被做事的人挖出了一面玉玺,最后说是已经匿踪数年的传国玉玺,轰动全城,甄家人也是不敢置信,全家欣喜若狂。嘉芙听到消息之后,立刻便猜到,应是裴右安的安排,心中愈发忐忑,如何还能留的住?她问完,见杨云不语,冷笑道:&ldo;你们家大人都干了什么好事,他不和我说,想来我问你,你也不会说的,我索性也不问,免得为难了你。只是这路,也不是你家大人造的,这趟京城,我是回定了!他既不让我去,你就叫他亲自来拦。他不来,我便去!&rdo;她说完,便放下了窗帘子,命管事继续前行。马车上了驿道,疾驰而去,身后扬出一片漫卷黄尘。眼见马车越去越远,杨云无可奈何,只得护送,便翻身上马,追了上去。嘉芙命同车的檀香将自己包袱取来,从里拿出那日杨云转来的信,从里面抽出信瓤,盯着又看了一遍,从中慢慢撕成两片,四片,八片,一直不停,正在檀香惊诧的目光注视之下,将那纸撕的成了碎片,最后伸手出了车窗,松开五指。小纸片被驿道上的大风吹的瞬间四下翻飞,如蝴蝶般狂舞,消散在了田野之中。接连三日,皇帝没有露面。这三日里,没有朝会,没有议事,没有哪个大臣见到皇帝的面,那些送上去的奏折,更是迟迟不见批复。朝臣只记皇帝勤政不辍,便是生病,平日也从无辍朝,如此情况,从登基至今,前所未见。向李元贵打听,李元贵只说万岁前夜不慎染恙,体感不适,故辍朝养体。第一日还好,第二日,群臣开始私下议论,至第三日,众说纷纭,便有份位高深、平日时常出入御书房的,被推举出来探病,在外等候许久,李元贵终于出来,和焦心的大臣们应对了一番,最后传了皇帝的口谕,说明早便恢复早朝,众人这才放下了心。李元贵目送大臣们离去的背影,转身入了寝宫。寝宫里空无一人,宫人都被清了出去,层层帐幕低垂,大白天的,里面光线也很昏暗。李元贵轻手轻脚走到寝宫深处,来到那张垂着c黄帐的龙c黄之前,躬身,隔着帐子,小心地道:&ldo;万岁,人都走啦!&rdo;帐子里没有声音。李元贵等了片刻,终于伸手,轻轻撩开帐子。才十月初的天气,白天正午,穿个夹袍,在太阳下走几步,有时还会有出汗的热感,但此刻,皇帝却从头到身地裹了条大被,人坐在c黄上,只露出了一张脸,两只眼睛盯着前方,一动不动,犹如入定。帐内光线昏暗,眼睛看起来便黑洞洞的,神色有些骇人。李元贵又道:&ldo;万岁,大臣们都走了。万岁明日还要早朝,奴婢去叫个太医,给开个调气的方子……&rdo;&ldo;朕没病,几十年都过来了,这么点事,死不了‐‐你告诉朕,这几日,他都在牢里做什么?&rdo;&ldo;裴大人什么都没做‐‐&rdo;李元贵小声道。皇帝嗬嗬两声:&ldo;朕懂了!他油盐不进,朕那晚上的一番苦心,全都白费了!&rdo;他慢慢地转头,瓮声瓮气:&ldo;朕掏心掏肺,盼他忠心于朕,父子同心,他却如此对朕,丝毫不顾朕的脸面!朕是皇帝,朕要脸的!李元贵,你说,朕当如何治他的罪?&rdo;李元贵眼泪一下便掉了出来,袖角飞快擦了擦,跪了下去:&ldo;万岁,龙体要紧,千万不要想坏了身子,至于裴大人那里,万岁再给他些时日,父子天性,骨血使然,慢慢他会想明白万岁的一番苦心。&rdo;皇帝恍若未闻,半晌,冷笑道:&ldo;朕的苦心,他恐怕都看成驴肝肺了。罢了,看着她的面上,朕再给他一次机会。他若还是执迷不悟,拼着被她责备,也是认不了这个儿子了!&rdo;李元贵一愣:&ldo;万岁是想……&rdo;&ldo;朕先去批奏折!&rdo;皇帝一下将已经披了一天的大被甩开,翻身便下了榻,披头散发,只着身上的一件白色中衣,鞋也未穿,赤脚踩着冰凉平滑的宫殿地面,朝前便大步而去,衣袂拂风,大袖飘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