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她拿起一份公文,只见上面一个人名,乃是政事堂调来北地的人——罗甲秀。
&esp;&esp;荆纲见她看着公文久久不动,小心地问:“大人?可是有事要吩咐我等去做?”
&esp;&esp;祝缨轻叹一声:“你去驿馆接一个人吧。”
&esp;&esp;荆纲有些惊讶地问:“是什么人呢?”
&esp;&esp;祝缨只派过少数几次接人的活计,都是接的天使,这个罗甲秀又是什么人呢?
&esp;&esp;祝缨似是知道他的想法,仿佛解释一般地说:“他是当年与我同时被政事堂派到州县任职的。”
&esp;&esp;十几年前,陈、施、王三人曾一批派了百来号年轻人到地方上任职。李彦庆是厚道
&esp;&esp;罗甲秀比祝缨略长两岁,今年将有四十,生就一副很标准的官员相。国字脸、身材魁梧、浓眉大眼,蓄着一部美髯。
&esp;&esp;荆纲一到驿站便在人群中认出了他,寒暄毕,罗甲秀惊讶地道:“节度使也知道罗甲秀吗?”
&esp;&esp;他显出高兴的样子来,荆纲自是一番恭维,又说:“祝公因近来军务紧急抽不开身,特命下官前来相迎。府君一路辛苦,要再休息一日么?”
&esp;&esp;罗甲秀慨然道:“他尚且勤勉,我等怎么能够躲懒呢?”
&esp;&esp;荆纲好心地道:“您有所不知,朝廷有令,祝公暂代了西路军务,比先前更忙了,正到处给人派差事。一旦到了他的面前,恐怕就再也不得闲了!”
&esp;&esp;罗甲秀旅途小有疲惫,但觉得没有大碍,便说:“你的好意我心领了,我来就是做事的。”
&esp;&esp;荆纲见他不听劝,心道,等你到了行辕,有你哭的!
&esp;&esp;罗甲秀的任命是知府,调他到北地做知府的原因还在祝缨身上。祝缨自到北地,至今已将北地官员换掉一半了。罗甲秀要顶的,就是一个知府的缺。罗甲秀留意邸报等讯息,又向相熟的人打探,以为祝缨是个狠人。
&esp;&esp;由不得不认真。
&esp;&esp;在四十岁做到知府已然不简单,不过因祝缨等人在前,罗甲秀才不大显得出来。他一路走一路考察,自入北地之后见百姓安宁,有时候也会遇到与大军征发相关的车队、人马,但都井井有条。不太像是一个被胡人侵扰过的地方。
&esp;&esp;愈发觉得为公为私,自己都不能懈怠。
&esp;&esp;荆纲见劝他不动,只得说:“今日天色已晚,不如明晨再动身,中间错过宿头就不好了。”
&esp;&esp;罗甲秀同意了,两人各自安歇。罗甲秀的仆人犹豫了一下,劝道:“郎君,您一路这般辛苦,既说可以休息,何不歇上两天?也好打听一下那一位的行事。”
&esp;&esp;“不然,”罗甲秀道,“我须得先去见一见这位祝子璋,亲眼看一看他的为人品性,才能放心。只要他心中有大义,我也可放心听命、与他通力合作,不必费心在小事上与他斗智斗勇。”
&esp;&esp;仆人低声道:“人家上头有人……”
&esp;&esp;罗甲秀瞪了他一眼:“啰嗦!”
&esp;&esp;仆人不说话了。
&esp;&esp;罗甲秀也不以为意,他出身不算差,是个乡绅世家,在县里也算富户。父亲、祖父、族兄都做过小官,不能说没有一点儿来历。他有不错的能力,人品也不错,因而入了昔年政事堂的法眼,给了他一条路走。
&esp;&esp;但也仅此而已了,没有人特意去扶持他。
&esp;&esp;仆人有时候会觉得,自家大官人样样都好,至今还没做到刺史,想是上头没人的缘故。
&esp;&esp;次日一早,罗甲秀又特别叮嘱了一句:“不可无礼,你对人无礼,便是我的家教不好!”
&esp;&esp;仆人忙说:“小人明白的,不会给郎君惹祸的!”
&esp;&esp;罗甲秀这才带着仆人出门,去寻荆纲同往行辕赶去。
&esp;&esp;荆纲见他行李不多,拢共只有两辆车,只有四个仆人相随,其中两个还是车夫。也不见他携带家眷,赞叹一声:“您真是简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