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字里有“岩”的地方,并不一定真的只有一块岩石;就像热狗,也并不真的是一条狗。事实上,逐浪岩是伫立在东海深处的一座山岛,漫山开遍各种各样的兰花与碧竹。如果步行,沿着海边走上一圈,足足需要一整天。
灵仆木然无语地在前引路,林熠和小金亦步亦趋的缀在他身后。虽然林熠已经到过一次上善若水轩,但如果没有灵仆做向导,依旧会迷路。
有时候,明明有一条平坦笔直的山路,灵仆却会突然拐弯,走进郁郁葱葱的竹林;有时候前方茂密绚烂的一堵花墙挡住去路,走到近前那堵花墙却会徐徐中分,露出一条通幽曲径。
整座逐浪岩在碧翠环抱、幽蓝相拥中,恍若一座深不可测的奇阵,不着痕迹地融入山海草木,与自然完美无间的结合在一起。比起公揽月穷二十年之功筑造起的玄映地宫,这里的匠心独具,无疑显得更加充满了灵性与飘逸,一如它的主人。
林熠发现,除了路边偶尔遇到的几名灵仆,逐浪岩再看不到其他外人。这儿仿如一片隔绝人间喧嚣繁华的世外桃源,静谧而钟秀。
到了上善若水轩外,灵仆停住脚步,道:“林公子请进,小姐就在里面。”
林熠谢了,走进轩内。
客厅中古色古香,迎面扑来一股浓郁的书卷气息,却并没有让人感觉到主人有丝毫的炫耀卖弄之意。他穿过厅堂,上了小楼,在卧房门口侍立着另一名灵仆。
与为林熠引路的那名灵仆不同,她的相貌穿着宛如中年美妇,脸上也稍多了一丝柔和,只是依旧没有表情和生气。见到林熠微一颔首,轻声问候道:“林公子!”
林熠还礼问道:“容小姐苏醒了没有?”
灵仆摇头,回答道:“还没有。早上主人已经来过,为小姐做了金针点穴,疏通精血。主人说,小姐最迟到中午,应该会醒转。”她的话里对容若蝶含有一丝不可掩饰的关切和怜惜,但脸上的表情还是那样的麻木。
林熠道:“我进去看看她吧。”
灵仆轻轻推开虚掩的门,道:“林公子请。”
林熠走入卧室。容若蝶歇息的闺房分里外两间,他挑开竹帘进到里屋,容若蝶正安静地睡在榻上,呼吸平缓,面色红润。
林熠稍为心安,将窗帘卷起,好让温煦的春日阳光照入屋子。金色的阳光轻柔地透过窗纸,映射到容若蝶恬静的俏脸上,泛起一层娇艳的玫瑰红,玉脂般的肌肤细腻温润,仿佛是一尊完美无瑕的睡美人。
林熠在榻旁的椅子上落座,与容若蝶相距不过数尺,可以清晰地数出她微合的黝黑睫毛。冰肌玉骨浑若天成,竟找寻不到半点瑕疵。
也许,是上天觉得她实在太过完美,所以才会将这种令人绝望的奇症加诸其身。但对于一个方方如花盛绽的少女来说,这样的安排是否过于的残酷。
玲珑龟静静地匍匐在容若蝶枕边,探着小脑袋张望主人柔美的侧脸,耐心守候她的苏醒。对于林熠和小金的到来,却显得漠不关心。
但小金不肯轻易放过这个曾在玄映地宫中与自己同病相怜的伙伴,轻盈地跳到枕畔,好奇的伸手触摸玲珑龟的脑壳。
自从见识过玲珑龟石破天惊的幻化威力,小金便一直景仰艳羡不已。它很想弄明白,这么一只不到婴儿巴掌大的小灵龟,为何能蕴藏如此庞大的灵性。
面对小金的骚扰,玲珑龟有点无可奈何。它很不甘愿地瞪着小金,似乎是在警告对方,自己可不是什么富贵人家豢养的宠物,而是上古的祈雨灵龟。
可惜小金不理这一套,它拽拽玲珑龟的尾巴,再摸摸龟甲,显得兴致勃勃。
林熠会心一笑,目光转回到容若蝶身上。她的右手有一小半露在了被褥外,玛瑙般红润透明的玉指,只教任何男子都为之怦然心动。
林熠握起容若蝶的小手送入被窝,却没有松开。他静静坐在椅子上,凝视着容若蝶沉睡的醉人模样,感受到手心里传递来的阵阵暖意。
屋子里静悄悄没有半点声响,上善若水轩外的竹间林梢,几羽翠鸟欢快地歌唱跃动。玲珑龟终于忍受不了小金肆无忌惮的骚扰,索性把身子又缩回了龟甲。
守心珠兀自在悄然运转,将拂晓时吸纳的庞大魔意不停转化,而后毫不吝啬地输入林熠灵台。林熠的仙心不断壮大,在厚积薄发中,等待来日脱胎换骨的升华。
光阴就在这个悠闲宁静的早晨里慢慢流淌,窗外的红日逐渐升上高空。
不知过去了多久,容若蝶的睫毛忽然微微颤动了一下。林熠一喜,伏在她耳边轻声唤道:“若蝶——”
容若蝶睁开她有如翦水的双瞳,漆黑如夜璀璨如星的眸子中,映射出林熠的身影。她的樱唇立时浮现起一缕春风般柔和的微笑,低低道:“六哥,咱们在哪儿?”
林熠答道:“上善若水轩,你足足昏睡了五天五夜。我只好把你抱回东海。”
容若蝶温婉浅笑,紧紧回握林熠坚强而有力的手掌,说道:“我竟睡了这么久。六哥,这些日子辛苦你了。”
林熠摇摇头,微笑道:“我没什么,只是总不见你醒来,有些担心。”
容若蝶神色微黯,问道:“六哥,师父是否已将小妹的病情告诉了你?”
林熠沉默了片刻,回答道:“是,若水先生已和我说了。若蝶,你放心,天无绝人之路,连玄映地宫我们都可以风雨同舟地闯过来,这点小病小灾,咱们也一定会有办法解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