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锦叶一直躲在马车里,不时隔着帘观察李承德。
上一世被他儒雅之姿所惑,嫁入李府方知他是人面兽心。
他是李府的一位姨娘所生,嫁过去时,他的生母便已经没了。身为庶子他在李家并不得势,但商贾之家能娶到世家之女,对他来讲本是求之不得。
可他却狼子野心,借苏锦叶世家女的身份,在李家扬眉吐气,一步步上位成了少东家。
本来李家家主李荣年,对他这个庶子并不看好。李家是本份的生意人,他的野心与冒险不适合李家的发展。所以李荣年从未真正给过他实权。
可那时李荣年娶了一房外室,不知怎么被李承德摸清了底细。那外室姨娘竟然是李荣年花钱赎出的犯官之女,又给她做了假身份。这可是杀头的大罪,李承德便凭着这一点逼着自己的亲父将李家的大权交给了他。
透过车帘,他潇洒地坐于马上,面上是颇有些意气风发之感。
显然他已经在李家得了权,比起上世倒是提前了。再看看那一队骑兵,苏锦叶推断,他不仅是夺了李家的控制权,应该已经与秦王联系上了。
秦王,人称贤王。是当今皇上的胞弟,深得先皇喜爱的胞弟。若非喜爱至深,也不会将他会分封到这天下最富庶之地锦城。
他的封地以锦城为中心向四外辐射方圆百里,天下哪里都有可能闹灾,唯有锦城不会。而锦城也是距离皇城最近的封地,足见秦王在皇室中的地位。
而他也未辜负先皇的期待,在锦城颇为自律。不参政,不扰民。明明权势熏天,却每日只一副闲散王爷的派头。又对锦城的百姓极其爱护,数十年如一日从未加过赋税,甚至有些项目能免就免。
每每外地遇上灾荒之类的天灾时,秦王府都会积极的捐钱捐粮,为朝廷分忧解难。他这般作派当然也颇得今上的喜爱。这么听话的弟弟,臣子皇上能不喜欢,每年大加封赏吗?
可苏锦叶已活过一世,上一世嫁给李承德,只知他为秦王办事,锦城各大世家都参了一脚,却从不关心他们到底办了什么事。直到秦王反叛事发,李承德却将罪责全推在苏家身上。苏府家破人亡之时,她才知道秦王一直包藏祸心。
秦王的贤不过是为反叛做得样子,而当今皇上的一再封赏也不过是为姑息养奸。
只可惜那时她太蠢,什么也不懂,也未曾阻止苏府与李承德的合作,眼眼看着苏府被他拖入泥潭,最后万劫不复。
今生重活一次,她没有嫁给李承德,他会放过苏府吗?苏锦叶看着他跟在苏锦怜马车旁大献殷勤的样子,心中已有了答案。
转眼车马进了观镇,刚进城门,果然便见了李家的舍粥铺子。
那临时的粥棚搭得极为显眼,高高挂着舍粥二字,李记的大招牌也是迎风而动。粥棚外面系着红绸,挂着数条飘扬的彩绸,上面大多写着字。都是一些世家商贾送来的赞美之辞。
大多都是赞李计仁德,慈悲救人之类的。
粥棚外面早已排起了望不到头的队伍,灾民们无不翘首以盼。
里面李家的伙计们忙得不可开交,里面的大锅不停火的熬着锅,外面三个伙计不停手的给灾民盛粥。那粥虽然稀得可以照见人影,但对灾民来说聊剩于无。
苏锦怜显然是被眼前的景象感动了,不停地以袖拭泪:“李公子善举,令小女汗颜。我一届闺阁,别的做不了,却还有些体已钱,请公子给灾民们备些粮吧。”她自怀中掏出一只钱袋,眼泪莹莹地递给李承德。
李承德颇为感动地接了钱袋,便跃上一处高台,振臂高呼:“锦城苏府的嫡小姐捐体已钱为大家购粮,咱们谢谢苏小姐!”
他振臂一呼,那灾民们也不知所以,反正有人喊他们就跟着喊:“谢谢苏小姐,谢苏小姐!”
苏锦怜听着受用,面上却不显,只连连推辞。
心里想着自己此举也算给苏府长了脸,兴许爹爹高兴了就不会再记着福延庵之事,多少能挽回些她在苏府的形象。
苏锦叶看得百无聊赖,她对秀没兴趣。倒对李承德施粥百思不得其解,凭她的了解,他怎么可能会有这份好心?她闻到了阴谋的味道。
苏府一行人在客栈安顿下来,苏锦怜将苏锦馨、苏锦叶、苏锦清一一介绍给李承德。再次面对他,苏锦叶心中百感交集,看着他笑着宛如君子的脸,她的小腹似乎隐隐作痛。
她忘不了,忘不了他一脚踢掉她腹中胎儿,鲜血自腿是流淌染红了地面,那痛椎心刺骨,只一想到苏锦叶便禁不住冷汗直流。
“三小姐,可是哪里不适?”李承德自认是第一次见到苏锦叶,却不知她看自己时为何又惊又惧,眼神寒得像冰。
苏锦叶方才回了神,稳住心神,极冷淡地回道:“无妨,便转身回房去了。”
苏锦怜忙打圆场道:“我这三妹自幼因养病在农户家里长大,性子怪些,又没有规矩,李公子勿怪。”
李承德一听倒是想起了前一阵锦城的风言,原来苏府真有这样一位带煞的小姐。生得倒是素雅清丽,只是冷淡了些。想来在乡野长大,的确无甚规矩。却也别有一番味道。
苏府是锦城的老牌世家,论人脉论底蕴都不是普通人家可比的。他虽有秦王的支持,却仍是商贾的身份。到哪里都低人一等,若是有苏家合作,他现在办的事做起来必然会事半功倍。
正愁没有理由,不想苏家这几个女人却撞上门来。李承德心中得意,若能拉了苏家入伙,在秦王面前他又是大功一件。
“苏小姐,且放心住下,承德已付好了店租。小姐慷慨帮助灾民,就让承德替灾民谢过吧。”李承德深施一礼。
苏锦怜推动不过,只得受了。心道这李承德倒真是个伶俐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