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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第1页）

当时的朝中，分为两大派，一派首领是索额图，满洲正黄旗人，为&ldo;顾命四大臣&rdo;之一的索尼的第三子；索尼的孙女儿，被立为皇后，所以索额图以勋臣而为国戚，颇见重用，康熙九年就已当到保和殿大学士。

明珠则出身&ldo;海西四部&rdo;中，最后被太祖征服的&ldo;叶赫&rdo;部，姓&ldo;那拉&rdo;氏，由侍卫起家，一直在内廷当差，虽居高位，但势力远不敌索额图。等到撤藩议起，索额图反对，明珠赞成，就这一个意见上的分歧，成为失宠与得宠的关键。强者消，弱者长。彼此的势力由分庭抗礼而凌驾以上，到三藩之乱将平定时，索额图自觉无趣，请求解职；至此，明珠就几乎没有对手了。

余国柱因为是明珠的心腹的缘故，官运扶摇直上，康熙二十年年底，由左副都御史，外放江苏巡抚；明珠的贪是出了名的，而余国柱则是他搞钱的第一号爪子，假公济私，自己也刮了好多钱。这样一个人到了富庶甲天下的江苏，自然饶不过地方，到任不久，就上了一道奏折，请求为苏州织造，增设机房四十二间，制造宽大的缎匹，想趁此机会，增加织造经费，以便从中侵吞。

皇帝有个特别的想法，能够容忍贪污，只要用心办事就行；办事不力而贪污者，才会获咎。当然，又能办事，又清廉的，必获重用。对余国柱的贪污，他是知道的；虽不加以惩罚，但也不准他骚扰地方，所以降旨说道：&ldo;宽大缎匹，非常用之物，何为劳民糜费？所奏不准，并予申斥。&rdo;

这样当了两年多的江苏巡抚，地方上怨声载道，明珠深怕闹出事来，而且又要他在京帮忙，因而建议将他内调为左都御史，留下来的江苏巡抚一缺，由九卿&ldo;会推&rdo;。

九卿按资历推荐了两个人，一个是内阁学士孙在象，一奇書網電子書个是浙江藩司石琳。奏报御前，皇帝对这两个人选都不同意，特旨派一个人接任江苏巡抚。

这个人就是刚当了四个月内阁学士的汤斌。

这时的皇帝正巡幸塞外，在跸路的黄幄中，召见扈从的明珠说：&ldo;道学之可贵，贵在身体力行，见诸事实。现在讲道学有名的人很多，仔细考究，大都言行相违。照我看，只有汤斌是真道学，说的话这样，做的事也这样。以前派他当浙江考官，操守极好。江苏巡抚叫他去好了。&rdo;

恩命到京，无不意外；因为他除公务以外，从没有私人的应酬，明珠在什刹海的巨邸，大门朝南朝北，他都不知道。这样一个冷官，忽然会放作天下第一肥缺的江苏巡抚，岂不可怪？

在汤斌自己，同样也深感意外；然而更多的是感激知遇！棒旨涕零，又不免恐惧不胜；彻夜思维，决定用诸葛武侯的&ldo;鞠躬尽瘁、死而后已&rdo;八个字，来答报君命。

&ldo;太太，&rdo;他跟他的马氏夫人说，&ldo;我今年五十八了，还有这样的机遇，是从古以来少有的。去日无多，一天要当两天用，万一死在任上，家事都要靠你主持。&rdo;

说到这话，即令有升官的喜事，也不能遮掩汤夫人的哀伤，&ldo;好端端地，老爷说这话干什么？&rdo;她也是贤德刚正妇人，所以虽在垂泪，却又毅然答道：&ldo;老爷请放心。万一有个三长两短，奉养婆婆，管教儿女，都是我的责任。&rdo;

&ldo;你能这样替我挑起担子来，真太好了。&rdo;汤斌欣然之余，又歉然说道：&ldo;四十多年夫妻，你不曾跟我享过一天福；如今到了苏州，那里是有名的繁华之地！&rdo;

一听这话，汤夫人就懂了，带些好笑的神气说：&ldo;老爷当我这一趟想到苏州去享福？真正是&lso;门缝里张眼，把人看扁了&rso;！&rdo;

&ldo;是，是！夫人至明，下官清罪。&rdo;汤斌学着昆腔的道白，一躬到地。

不苟言笑的&ldo;老爷&rdo;，居然有此戏德，在汤夫人的记忆中几乎找不出来，不由得瘪着嘴笑了。

&ldo;皇上要到八月底才能回京，我总要见了皇上才能动身；还有一个多月的工夫，正好把史稿赶一赶。&rdo;

汤斌自从当了明史馆总裁官，任事更勇，负责撰写天文志、五行志、历志，以及正统、景泰、天顺、成化、弘治五朝的群臣列传，还有太祖本纪及后妃传；明知一个月的工夫，绝不能完工，但却不肯借此推倭于人，依旧夜以继日，孜孜不倦地赶写。幸好长成的四个儿子，都能替得了他的手，抄缮、查检之役，也省了他许多工夫。

九月初皇帝回京，立即召见汤斌；他磕了头，谢了思，只听皇帝问道：&ldo;汤斌，你知道我为什么派你到江苏去？&rdo;

&ldo;臣愚昧，恭请圣训。&rdo;

&ldo;吴中财赋之区，不过从前明以来，赋额就特重；如果地方官再予取予求，百姓就太苦了。你的操守我信得过，想来一定不负我的付托。&rdo;

&ldo;是！&rdo;汤斌答道：&ldo;臣已约束家人，到任以后，绝不敢妄取民间一文钱。&rdo;

&ldo;你居官清廉，境况清苦，我是知道的。我给你五百两银子，贴补你的家用。&rdo;

&ldo;臣清贫自守，蒙皇上天恩，使臣得以甘旨无缺；臣母亦感激皇上天高地厚之恩。&rdo;说着，便又磕头。

&ldo;你的母亲是继母？&rdo;

&ldo;是！&rdo;

&ldo;这才是。&rdo;皇上表示嘉慰，&ldo;为人子的，奉养生身之母，是天经地义，谈不到孝字；二十四孝，都是继母。你到江苏，能够身体力行，自然可以移风易俗。&rdo;

&ldo;臣职司民牧，这一层不敢忽略。&rdo;

&ldo;听说你从前在关中、岭北，对振兴文教，很用了些心，&rdo;皇帝说道，&ldo;吴中风俗奢靡浇薄，你这一次去，要替我着力整顿。&rdo;

&ldo;是！臣谨记在心。&rdo;

&ldo;你预备哪天走？&rdo;

&ldo;臣请训以后，立刻就走。&rdo;

&ldo;好！&rdo;皇帝点点头，&ldo;我马上也要动身了。&rdo;

这是说皇帝已下了南巡的诏令，目的是去看江浙的运河海塘；与漕运及农田有关的国计民生，但恐不兔糜费地方。汤斌意念到此，便试探着说：&ldo;臣当星夜赶到任上，预备接驾。&rdo;

&ldo;我这次南巡，不是去览江南之胜，你到了任上，传我的话，不需过于铺张。&rdo;

&ldo;是！&rdo;汤斌异常安慰，&ldo;圣德如天，臣不胜钦服之至。&rdo;

&ldo;你下去吧！后天再&lso;递牌子&rso;，我还有话。&rdo;

等汤斌退了出去，随即便有侍卫来传旨‐‐这名御前侍卫名叫纳兰性德，是大学士明珠的长子，惊才绝艳，所作的词，可比之于李后主，是皇帝最亲信的贵族子弟；他奉旨传示，御赐鞍马一匹，彩缎十匹，白银五百两。于是汤斌敬谨拜受；具折谢恩。到了第三天，又遵照皇帝的面谕，进宫递俗名&ldo;牌子&rdo;的&ldo;绿头签&rdo;请见。

一早递进牌子去，直到巳刻才传谕进见；皇帝赐了三幅御笔的条幅，写着几首御制的诗，说是&ldo;见字如见我&rdo;。等汤斌谢恩退出，皇帝又命纳兰性德追了出来，撤了四样御膳，命汤斌在南书房食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