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公——回殿下,”洪文全看着架势不对,便跪下道:“这一次灾民的人数实在太多,扬州城的囤粮根本不够,如果真的让他们进了城,恐怕会大乱啊。”
“不让他们进城,就不乱了?”
“这——”
他的话还没出口,裴元灏突然一脚踢过去:“混账!”
洪文全被踢翻在地,周围的人全都吃了一惊,急忙要上前,但一看眼前这架势便知道,裴元灏怒得不轻,不敢再说什么,当兵的到底也有些眼力,看出裴元灏的身份不简单,立刻稀里哗啦的跪倒了一片。
这个时候,我也从马车上下来了,走到裴元灏身边:“殿下。”
裴元灏没理我,转身吩咐道:“命令州府人的立刻出来戒备,其他人,随本宫过去!”
一听他自称“本宫”,这一层窗户纸也算是彻底捅破,尚且不知道他身份的人这一刻惊得目瞪口呆,而洪文全跪着爬过来,连连磕头:“是,微臣遵命。”
说完,便连滚带爬的回去准备,裴元灏狠狠的一挥袖,便朝着大乱的城门那边走去。
他刚一迈步,杨云晖就跟上去,在他耳边道:“三哥,回京的事——”
裴元灏的脚步顿了一下。
这一刻,我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金翘的信和最近发生的事都在昭示着皇城内的不安和暗流涌动,裴元灏也是因为这,放弃了回生药铺急切的回京,谁知现在又出了灾民的这一档子事,不知他会如何决断。
就在这时,我的脑海里突然闪过了一道光。
顿时,我紧张万分的看着裴元灏——他,会留下吗?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偌大的城门口几百号人安静得好像连呼吸都没有了,我也什么都听不到,只感觉自己的心跳得利害,咚咚作响,连耳膜都震得有些发疼。
就在这时,裴元灏猛地转身,一把牵过旁边的马匹,翻身跃上马背:“先看了再说!”
一听他这句话,我觉得心里好像放下了一块大石头。
只见他一扯缰绳便要朝着南城门而去,在路过我身边的时候,他一下子俯下身将我拦腰抱起,我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人已经到了马背上。
这一刻,我的心跳都快要停止了,被他紧紧的拥在怀里,感觉到那股熟悉的滚烫的气息,过去是让我惊惶,而现在,心里涌起了一股说不出的感觉,胸口一阵阵的发烫,连眼睛都有些发烫了。
马匹飞驰,不断的颠簸,我差点摔下去,急忙侧过身子,伸手一把抓住了他的衣襟,紧紧的贴进了他怀里。
这时他低头看了我一眼,眼中似乎闪过了什么,然后低声在我耳边道:“抓紧。”
说完,策马飞驰,马匹飞快的朝着南城门而去。
不一会儿我们已经到了南城门,远远的看着那高耸的城墙遮挡住了阳光,只剩下凛冽的寒风呼呼啸响,而伴随着风声的,是一阵比一阵更巨大的撞城门的声音。
轰——轰——
巨大的城门被城外的人用力的冲撞,随着巨响阵阵颤抖,好像连脚下的大地也在颤抖,马匹发出的不安的嘶鸣,这时,洪文全已经带着州府的兵将冲了过来,急忙让他们把通向城门的这条大路封锁,还有一批分散开来,将那些惊慌失措的民众赶回家去。
虽然裴元灏是让开城门,但谁也不知道,城门一开,饥饿到已经疯狂的灾民涌入扬州城,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
只这样一想,我的心里也有些害怕,抓着他衣襟的手微微颤抖着。
“别怕。”
他的声音在耳边低沉的响起,然后慢慢策马上前,这时杨云晖也已经带着他的人,连同铁甲精兵全都跟了上来,纷纷拦在了裴元灏的面前,毕竟这位天家皇子的安危,才是他们最重要的事。
就在这时,那高大的城门已经抵挡不住被灾民撞到,只听“轰隆”一声巨响,大门重重的倒在了地上,几个躲闪不及的守城将士连惨叫都还没来得及发出,便被压在下面顿时鲜血喷洒,一阵尘土猛地激起半天高,迷漫了整个城门。
霎时间,呼喊声四起,成千上万的灾民冲破烟尘,如潮水一般向城内涌来。
“快啊,里面有吃的!”
“快去找吃的,快!”
“有吃的啦!”
我坐在裴元灏的怀里,呆呆的看着眼前这一幕,那些灾民一个个衣衫褴褛,饿得瘦骨嶙峋仿若骷髅,他们疯狂的往里冲,浑浊的眼睛里绽放出的是几乎疯狂的光,心里想的,嘴里念的,只有一个字——
吃!
看着那些人疯狂的样子,不知为什么心里一酸,泪水盈眶滴滴滚落。
饥饿,也许在很多人看来,是上不得台面的欲望,但也正是最简单的欲望得不到满足的时候,就是人类最大的悲哀。
那些灾民一进城便疯狂的找吃的,甚至有人抱着城门边那几棵柳树就开始啃树皮,还有的城门口不远处的小摊贩被这一幕吓得早早的遛了,摊子上留下一些吃食,那些饥饿一见到便两眼放光,抓起来狠狠的往嘴里塞,有的人甚至哽得直翻白眼,还拼命的往下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