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林向晚就径直进了庙里去。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她做的这些事,如果楚狄不追究,那么以后不管谁都敢在他头上来一下子,那样子,不光是楚母,就连楚狄自己恐怕都是性命堪忧。
他唯有杀鸡给猴看,才能以正视听。
至于他想怎么对付自己,林向晚低头笑了笑,她甚至真的一点也关心。
有人说哀莫大于心死,但她却总觉得哀莫大于心不死。
因为心不死,心里总报着一点幻想,才会觉得一切都有希望。但经历了这一切之后,她已经将心中最后那一点火花也亲手浇灭了。
心都死了,留下这个破败不堪的躯体,又有什么用途。
旧庙不知道是何年何月建成的,经过数百年的风吹雨打,早已落破不堪。庙里供奉的佛像连身上的彩漆都剥落下来,露出里面的泥胎木骨看上去狼狈不堪,林向晚站在供桌前,十分恭敬的双手合十,顶礼膜拜。
她是不信神佛的,但她希望叶楠可以相信。因为人如果没有畏惧的话,会活得十分潦倒。
就像她一样。
可怕的不是你想要什么,可怕的是你什么也不想要。
人因为有弱点,所以才会有恐惧,才知道进退,但如果你面对的是一个什么也不想要的人,你该拿她怎么办?
身后传来沉重的脚步声,林向晚没有回身,“商量好了?准备在哪儿动手?还是到外面去吧,佛家之地见了血腥总是不好的。”
“阿刀手下有分寸……你不用害怕……我会请最好的医生来照顾你……”楚狄站在她身后,不知为何,面对着这个纤细的身影,他总觉有种无形的压力。
“楚狄,你说这话真不痛快。你的人要拿我开刀,你还让我别害怕,因为事后找了医生,所以我就不会疼不会流血么?”林向晚摇头叹气道,“这么多年了,你其实一直都没变,你从来也不会站在别人的立场上为别人想,你自以为可以了解一切,控制一切,可是到了最后,你才会发现,原来你什么也不懂。“
“那你又懂什么?你做了这些事情,难道没想过会被我发现?还是你觉得就算我发现了也不会拿你怎么样?”楚狄冷冷地开口,她若真的那么想,其实也没有错,因为是他暗示了她,他可以为她退到自己最后的底限,但他没想到,她胆子会这么大,居然真的去敢掀他的那片逆鳞。
林向晚放下手,向门口走两步,无奈道,“你看,我就是我们为什么不能在一起的原因。因为我们谁也没办法为了对方再退一步,我们其实是同样的人,认定了的事情就不肯放手,即使被对方弄得遍体鳞伤,体无完肤,也不肯再退一步。我们两个就像是两只刺猬,在一起,除了伤害彼此之外,根本就做不了别的事情。所以……楚先生,再见了。”
她说完似是极惋惜的叹了口气,就出了破庙,根本不给楚狄一个回答的机会。
一出门就看到了阿刀,他拘谨的站在庙门前,眉头紧锁。阿刀长得有些孩子气,虽然已经是三十多岁的大男人,但眉头皱起来的时候,仍然像是一个面临一道难题不知该如何解答的孩子。林向晚当初就是因为他身上的这种孩子气,所以才会在楚狄那些兄弟里特别关照他。
她劝阿刀去上实习班,去学一门手艺,这样等他脱离了黑道,或者等楚狄用不上他的时候,他也能好好的生活。
可没想到,阿刀不但修下了大专的学历,居然还在补习到找到了老婆,现在两人踏踏实实的经营着庄园,只等着过了年孩子出世,就是幸福安康的三口之家。
所有的人,似乎都可以把自己的生活安排得很好,除了她和他。
林向晚一直都在想,如果离开楚狄,她的生活会不会不同,可是忘记那些事情,那她会不会找到所谓的幸福。
可是她试了这么久,却没能成功。
他们大概就是八字命书中所说的冤家孽缘,除非死一人,否则永生永世也不能得到安宁。
“阿刀,交给你了。我去车子那里等。”楚狄吩咐一声,疾步地就往车子的方向走去,连头都不回一下。
他不敢回头,因为他害怕会看见刀子刺入林向晚肩膀或者手臂时血浆喷涌而出的画面,他觉得自己受不了。曾经他手刃他人如切瓜砍菜,在暗巷子里杀一条血路出来也不会皱下眉头,可是现在他却无法忍受看见她流一滴血的样子。
到底是哪里不对劲了?到底是谁改变了谁?
阿刀之所以叫阿刀,就是因为他用刀用得好,他下刀极准又快,他只会让林向晚流点血,不会伤得太深,不会要她的命,也不会割到她的重要筋脉,只要林向晚受了这一场刑,过去的事情就能一笔勾消,然后他会带她走得远远的,把她藏得好好的,让她再不要趟到这场混水里,等时间久了,她会慢慢地忘记这些事情,然后他们或许可以重新开始。
楚狄一边疾步快走着,一边这样告诉自己,一直到他听到那声清脆的枪响,在他身后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