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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第1页)

在张若莲和冯惟敏之间,也一直有着这种神秘的联系‐‐完全来自于心灵。尤其是在冯惟敏这边,因为彻底地不知道有这样一个双生子的存在,因而更加困惑。又或者是因为个体的原因,她对若莲的感应要更强烈一些。可是,她不知道那是什么‐‐那常常会有的失落缺失感到底是什么。

作为五四以后中国第一代知识女性,虽然研究的是物理,冯惟敏有着强烈的科学自觉意识,她知道,这世上的一切都只是未知,所有的追寻都仅仅是尽可能地靠近真理。甚至,很长一段时间被认可的真理,在时间的流逝中会被证明是谬误。且,她相信,这世上所有的现象都有一个原因或者说是答案,只是答案不一定会被找到而已。所谓的科学精神,乃是根据现象,大胆假设,小心求证,逐步逐步在黑暗中摸索真相。

现如今,一个可能靠近真相事实就在眼前:她有一个失散了的双胞胎姐妹,还活着,41年6月,经林巧稚手,生下了一对儿子。

那个会议上,冯惟敏完全不知道主讲者说了什么,也完全不知道讨论者说了些什么。她几乎是魂游天外地回到了家,然后在自己的房间里一直坐到天黑。

她没有人可以问。父母已经在几年前双双过世,至死都没有一星半点消息漏出。当然,这同时令她可以自由地追索下去‐‐如果有什么难言之隐,随着她父母的过世,也将不再成为一种障碍。她可以顺着林巧稚这条线追下去,这个很容易,虽然当年协和医院的档案几乎完全毁于战火,可是,她相信林巧稚会对一个特别的案例有印象‐‐就象她自己,对学术中那些特别的挑战总是刻骨铭心。关键是,呵‐‐近乡情怯,竟然有些恐慌。竟然不知道是否该追索下去。她需要时间,需要时间消化这个事实,需要时间考虑是否要揭开真相‐‐谁也不知道这真相背后到底有什么,是什么。为什么这如许多年,除了她自己的奇异感觉以外,周围没有任何一点迹象证明她有一个双生子?显然,这是父母的刻意隐瞒。

那一年冯惟敏已经五十好几,膝下不但有儿有女,甚至连孙子孙女都已成行,生活有它固定的轨迹和模式。并且,这半个多世纪里,除了心里的奇异感觉之外,她活得向来幸福。她不知道如果揭开真相会否干扰这种平静,所以,她需要时间思考。

这件事对自己真的重要吗?自己的双生姐妹同自己的生活,在过去的数十年中全无交集,仿佛是另一个别样世界。她是否知道自己的存在?她是否一样的有缺失和失落感?思前想后的结果是,线索已经摆在面前,当它不存在已不可能。未知总是让人恐惧的,可既然父母已经不在,那么,即使自己是被收养的,去追索这个真相也不影响他们的感情。唯一要顾虑的是那个双生姐妹是否愿意被打扰‐‐呵,那么,可以这样,自己找到她以后,可以根据情况决定是否相认。或者,可以默默地悄悄地注视她而不进入她的生活。

第54章

冯惟敏永远不会忘记她看见活生生的若莲在她面前的那个情形。那一日,她拿了若莲的地址,从北京赶到上海,悄悄地在等在若莲的门口,期待从那扇门洞里走出另一个自己。那段等待的时光并不长‐‐和过去的半个多世纪比起来,几乎只算得上一个刹那。可在这一个刹那中,冯惟敏的心跳得几乎快要窒息了,全身乏力,双手冰凉,甚至连身体也忍不住微微颤抖。她眼睛一眨也不敢眨地盯着那扇门,似乎一个交睫,便再会错过。她并不想在见到若莲的那一刻就扑上去姐妹相认,相对痛哭,她只是想看那么一眼。那一眼,一定会象在滚滚的时间洪流中看到命运的投影。短短的等待过程中,冯惟敏深刻领会了爱因斯坦的相对论,是,时间是相对的,这个时间,从计量上看和其他时间同等的长,和四分之一堂课一样的长,和一盏茶的时间一样的长,和早上醒来靠在床头恍惚回魂的一小段光阴一样长。可是,从情感和体验的角度看过去,它却是地久天长‐‐久到她觉得唇干舌燥的时候才不过过去五分钟。时间在那一刻凝滞胶着,令她觉得自己恍然回到十六岁,在巷子里等待初恋情人身影路过的光阴。

冯惟敏没有想到,若莲从门口出来的第一分钟就发现了她。其时她坐在若莲家对面一家咖啡厅的二楼靠窗的位置,从窗口斜斜望过去,那个微微有点发福的身影从开着的门里走出来,稍作停顿,目光就飘向了她的座位,她甚至来不及往窗帘后掩藏自己的身形。她们的目光就这样相遇‐‐隔了近一个甲子,相遇。就在她们互相看见的那一个瞬间,几乎是同时,她们竟然想起了襁褓中事。很模糊却又很清晰。那时,她们俩并肩躺着,一起把拳头塞到嘴巴里去啃。这样一个根本不可能有记忆的场景,同时浮现在她们的眼前。

冯惟敏和张若莲就这样相认。几乎没有过渡地,她们坐到了一起。不再是冯惟敏开始藏身的那家咖啡店,两个人去了浦江外的某公园。其时风和日丽,她们坐在某处清静的树荫下,有太阳细碎的光斑投在彼此的肩头。然后,双双笑泪满唇。

1950年2月7日的上海黄昏,冯惟敏朝着生母的方向一路前行。过去的两年中,她多次想过是否同母亲相认,从若莲那里,她知道了关于张雪亭的一切。包括课堂外的凝望,包括隔着一道薄薄板壁听她和她的家人大宴宾客。可是,对于母亲,她没有对于若莲那样的强烈的,与生俱来的亲近和认同感。在她的心里,母亲是槐树胡同里活泼慈爱又严厉的那名女子。儿时握着她幼嫩的手指教她写字,待到大时,是那名女子轻轻告诉她初潮的注意事项。再大些,偶尔躺在一个被窝里,黑暗中,她诉说着她的心事。那些一日一日叠加起来的细小点滴,构成了她关于母亲的全部情感和记忆。那情感和记忆是那么深刻,深到她甚至不愿意见到生母,不愿意用生母的具体形象去破坏对那个母亲的追忆。纵然,她清楚地知道,张雪亭为她选择了一条可能情况下最好的路,尽管她知道和若莲相比,她已经幸运得一塌糊涂。可是,情感上始终过不了这一关。然,无论怎样,她知道,在生母生命的最后一刻,她一定要去叫一声&ldo;妈妈&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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