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克车刚从夏家什子拐上柴家什子,南边枪声大作,放鞭炮一般,街上人分不清远近,纷纷隐蔽。武伯英加大油门,循着枪声来源,快速朝南驶去,有胆大爱热闹的市民,也朝南小跑。远远看见一座小院门前,靠墙贴着几个人,连忙停车和师应山跳下来,掏手枪上膛,打开保险提在手中,低头弓腰朝门楼跑去。
紧靠门边的是侯文选,拿着手枪不停朝院内偷窥,喘气报告:&ldo;中统的人已经攻进去了。&rdo;
&ldo;中统的人,谁?&rdo;武伯英很诧异。
&ldo;刘天章刘主任。&rdo;
&ldo;他怎么知道?&rdo;师应山也很意外。
&ldo;碰见的,他正在这一带找洪老五,一听说就赶过来了。&rdo;侯文选朝院里努努嘴,&ldo;我们刚围上,他们就来了,洪老五有枪,三几个人都有枪。我说等你们来了处理,刘天章不听,他官高我也没办法。他叫人硬攻,就叫他们攻吧,有两个已经挂花了。&rdo;
院子里又传出了一阵急如炒豆的枪声,和着大呼和哀叫。武伯英和师应山紧贴门墙,一前一后闪了进去,一具尸首四仰八叉躺在门内,脸被子弹掀去了半个。旁边靠墙坐着一个中统人员,捂着肚子轻声呻吟,血从指缝渗了出来。刘天章持着柯尔特手枪,趴在院中一棵老柿子树边,指挥四五个手下,猛攻东边厦房,密集地朝唯一的南窗射击。正房已被中统行动队占领,蹲着三个举枪人,等候命令。
院内气氛非常紧张,刘天章看了看二人,没打招呼,大声指挥手下用火力将木格子窗户封死,虚张声势叫道:&ldo;停止射击,去找三个手榴弹捆成一捆,把拉线缠在一起,给我拿过来!&rdo;
手下们得令停射,枪声暂歇,又对峙了几分钟,突然屋里声嘶力竭喊叫。&ldo;不打了,不打了,别打了!人都死了,就剩我了!我投降,我投降!&rdo;
刘天章听言,低身从柿子树小跑到南窗边,侧首对窗棂喊叫,把满是窟窿的糊窗白纸震得共鸣。&ldo;洪老五!缴枪不杀!把枪扔出来!从窗子扔出来!&rdo;
少时上窗被窗杆撩起,手枪被扔了出来砸在房台上,是两把过时的转轮手枪。刘天章略微偏头,看清撑窗杆伸出的位置,判断洪老五的位置和自己相同,只是隔着砖墙。他对枪械熟知,听音辨枪,继续厉声喝道:&ldo;还有一把!你的枪!扔出来!&rdo;
上窗再度被手掌撑起,撑窗杆被另作他用,挑了一只大毛瑟手枪出来。刘天章猛地旋身正对窗户,同时手枪伸进窗缝,只见黑暗中有双眼睛,近在咫尺。开窗人就是洪老五,他一手小心翼翼抬窗子,一手小心翼翼挑手枪,没想到会被枪口正对面门,没来得及反应。刘天章没细看,抠动了扳机,这场枪战第一颗子弹射了出去,用在了贼首身上。洪老五来不及惨叫,脑袋就被开花,柯尔特的威力尽显,距离太近,轰然一声居然把他打了起来,撞到厦房东墙上。
刘天章伸手撩起上窗,朝里边观察了一下,大声招呼:&ldo;都进来!&rdo;
一切又归于平静,包围小院的中统特务和侦缉警察,一起打扫战场,清理尸首抬伤员。四个匪徒包括洪富娃全被击毙,两个中统行动队员受了伤,重伤的被子弹贯穿肚子倒也无碍性命,轻伤的肩膀被流弹擦掉一块皮肉。
刘天章退出枪膛里的子弹,抽出弹匣重新压回,对杀人毫不为意:&ldo;打死也好,交给你们,拖拖拉拉才审问,我倒不好给下头交代,也不好给林家交代。&rdo;
武伯英关上手枪保险:&ldo;唯一的活口,也没有了。&rdo;
刘天章听言一笑,武伯英和师应山都未笑,带着不满看烂腿老五的尸体被从厦房里抬出来,越发笑不出来。一个中统手下从厦房里出来,急急附在上司耳边,情绪尚未稳定,想说悄悄话却很大声。刘天章连忙把头趔了一下,躲避音量。
&ldo;里头一个,还有气呢!&rdo;
刘天章条件反射,拔枪在手举着转身,连忙进了厦房,武伯英和师应山紧紧跟随,也想第一时间看个究竟。一个最后跟随洪老五的亡命徒,被人拽着一只胳膊,闭着眼睛哼哼,颈肩处流着污血。墙上喷溅了很多血渍,满屋子都是血腥味,刘天章示意手下放下。他右手举枪过去,左手扳着脖子,查看了一下伤口,然后使劲摇晃了两下。&ldo;醒过!别装死!再不睁眼我补枪了!&rdo;
那人重伤之下又受刺激,微微张开眼皮,眼神虚弱地看着刘天章。
刘天章厉声喝问:&ldo;洪老五,杀了一个姓林的,中统的,尸首在哪!&rdo;
那人无力张嘴说话,微微摇头,又闭上了眼睛。
&ldo;不知道?那你们躲谁?你们藏啥?&rdo;刘天章因气生狠,左手提起领口,右手把枪口伸进枪伤窟窿,顶死之后旋了两下。
那人轻叫了一声,终于睁开眼睛,眼神中满是恐惧。&ldo;我真……不知道,光听说,把,把……姓林的,撂……到井咧。&rdo;
他说完又昏死了过去,被刘天章狠狠扔下,重重摔在地上。这句话三人都听到了,各自思索,分辨真假,想象情景。
一个手下忙过来请示刘天章:&ldo;送医院不?&rdo;
&ldo;送啥医院,这号狗东西不配送医院。&rdo;刘天章把枪递给他,&ldo;包一下,押回去关起来,找见林组长尸首再说,要不然就让他烂死,臭死!&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