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伯英嫌他多嘴,看看他道:&ldo;不是你嫂子了,改嫁了,嫁了别人。&rdo;
&ldo;哦,老处长,蒋小姐,你俩说话,我去上个厕所。&rdo;罗子春知道自己多余,找了个不太文明的借口,赶紧出了病房。
蒋宝珍听沈兰改嫁,愣了片刻,不自觉间转变态度。武伯英疑惑问:&ldo;你咋知道沈兰回来了,听谁说的?你咋知道我们会面了,听谁说的?你这些听说,都怎么来的?&rdo;
蒋宝珍耸着鼻子冷哼:&ldo;你管怎么来的,我喜欢你呗,所以我就知道呗,要不然关心这些事干什么?真的,武伯英,我一开始,对你一点感觉也没有。但是在某个瞬间,很奇怪的感觉,就被你拉进了深渊。明知是深渊,原本不想进来,却发现已经在下坠。唉,命里注定,我要掉进你的深渊,你还故意拉我。&rdo;
武伯英对沈兰死了心,终于回以热情:&ldo;就是要把你拉进来。&rdo;
蒋宝珍娇嗔道:&ldo;你也别得意,我现在还没有认准你,和你还没有一定。不要因为我做了那样的事,你就看轻我,不一定你能吃到嘴里。&rdo;
武伯英知道所指骊山索吻:&ldo;不会的,哪会呢。不管你做什么,在我心中都是高贵纯洁的。就算做了什么过分事,也不过是大方。&rdo;
蒋宝珍假装生气:&ldo;不许说!&rdo;
&ldo;用什么拉你落深渊,我自己都不清楚,心里打鼓,起码有个一点两点的。&rdo;
&ldo;说不来,就举个例子吧。前日募捐会,你发现没有,你我两个,都和周围有些格格不入。&rdo;
&ldo;我们是同类,都有些傲气。&rdo;
&ldo;既为同类,何得不相亲近,也许这就是出发点。不过你的傲,在骨子里,我的傲,在面子上。&rdo;
&ldo;我和沈兰,互为弥补。我和你,互为同类。新式婚恋,也就这两种。&rdo;
女人生病时最虚弱也最易动情,蒋宝珍笑道:&ldo;哼哼,好像批准我似的,你别得意。必须你来追求我,要不然,我多没面子。&rdo;
武伯英微微点头,似乎在搜寻追求的方法。
蒋宝珍轻松中带着疲倦:&ldo;好了,你去忙吧,免得感冒传染。你顶着这场大事,节骨眼儿上,可不能生病。只要我大好一些,明天一定去你家,都说咱们两个好,也不是白好的。既然沈兰已经改嫁,那就没有这些忌讳了,我更该去的。&rdo;
武伯英站起身:&ldo;好吧,再说,你还是身子要紧,多将养。&rdo;
巴克车从联合医院出来,武伯英突然问罗子春:&ldo;你那个未婚妻,叫什么?&rdo;
&ldo;玲子。&rdo;
&ldo;明天让她过到宅子来,出殡时可能要来些女宾客,帮着接待一下。&rdo;
&ldo;她没见过世面,不懂事,恐怕不行吧?&rdo;
&ldo;就陪着蒋小姐,她明天一定会来,别的人不用她管。&rdo;
&ldo;那倒合适,蒋小姐,也不懂事。&rdo;
&ldo;别这样说人,你觉得她,能做你新嫂子吗?&rdo;
罗子春一愣:&ldo;能,太能了。&rdo;
医院探视耽搁了时间,武伯英改了回家的打算。现在和师应山合作,就要多依靠他,所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既然把丧事交给了他,就要信他能够办好,要不然人家心里不舒服。说起查案,破反专署首件密务就是查案,但经验自己真没有多少。尽管师应山只查刑案民案,凡事一理,也要依靠他。说起丧事,自己虽是亲主,却向来和社会隔得较远,对世俗没个抓挠,免不得要仰仗他。师应山说发现了自己的正气,自己何况不是发现他也正气尚存。大到蒋介石、何应钦等人,中到蒋鼎文、胡宗南一层,小到刘天章、徐亦觉之流,办事从来就只想利益。就算有正义,也是掩盖利益的假正义,立牌坊和当婊子同时实行。能量大小有分别,大人物就是不在乎民意,小人物就是不择手段。二人相互嗅到了与众不同,就都有些惺惺相惜。除去关系极其隐秘的伍云甫,武伯英觉得将来在西安城范围,唯一能交也值得交的朋友,也许就只有一个师应山。
巴克车子停在陕北会馆门前的树荫下,在厅堂口喝茶打牌的人中,站起一个人来,武伯英识得就是侦缉大队副队长侯文选。他穿着中式短袖汗衫,对襟盘纽,衣身栽了两只西式短袖。相貌堂堂,皮色白净,小分头用头油梳得整整齐齐。武伯英这两年当平民百姓,经常见他在城中耀武扬威。喜欢养德国大狼狗,经常在城里遛狗,有时几条一起出来,不用索套,跟前撵后,吓得人远远躲避。狗是侯文选的骄傲,据说不吃剩饭白馍,只用生肉喂大,野性十足。很长一段时间,他误以为侯文选就是大队长,师应山是总探长。原来真人不露相,露相不真人,师为正,侯为副。
侯文选笑着迎过来,昨晚被叫到武家,帮忙料理王立后事,无事可做光是按照风俗闹丧,打了一夜麻将。睡到日上三竿吃了午饭,师应山想让他干点正事,派来陪伴武伯英。他到陕北会馆,武伯英已经出去了,于是召集三个腿子,又支起麻将摊子。侯文选喝开一个牌友,谦让他坐下打牌,武伯英被半求半强拉上牌桌。牌瘾大的人,一是牌技好,二是想赢钱,侯文选就是。但这两点都招架不过手气好,武伯英手气好得抓破天。侯文选是陕南人打四川麻将,除自摸,和牌光赢放炮。武伯英就光赢他,另两人没有多少出入。侯文选输得额上冒细汗,直喊天气太潮,闷热闷热。武伯英并非手气好,牌技谈不上,只是用上了下棋的缜密与算计。侯文选觉得他几次停牌不和,专等自己点炮,故意较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