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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第1页)

杨县长制式化的送高生产和李铁军到办公室门口,心想以后到了省里再也不用受你们这些教众刁民的气。高生产知道目的已达到,临走还恭维了杨县长几句,说他真是人民的父母官,杨县长则回说自己只是公仆,天职就是为人民服务,人民才是爹和娘。他们就这样的互相认对方是爹是娘,心照不宣的冷冷告辞。

在返回教会的路上,高生产觉得自己做了件好事。信徒的权益争取回来了,教会与政府的冲突也躲过了,惟一可能会觉得有点失望的是磨拳擦掌要跟政府大闹的一伙团契弟兄姊妹,特别是小希,但在事情孰轻孰重上高生产从不含糊。

高生产和李铁军还没走到教会,老陈和方草地已经随着信众坐在屋子的礼拜堂里,还东张西望的看小希在不在。在厨房,小希协助准备好茶点后,刚把下午带过来的心情平静一下,从里屋小窗张望了一下礼拜堂,心跳立即又加速,因为看到老陈坐在信徒之间。小希躲在窗后,不敢去礼拜堂,隔墙传来小敏迦南诗歌《我算什么》,让小希激动不已。

高生产和李铁军走进礼拜堂,高示意李交待一下,李就请大家肃静,有事情跟大家说,然后把政府在张家村的新决定跟大家宣讲了。高生产接着说团契弟兄姊妹被侵权的事已解决,这是一个神迹,见证上帝听到了大家的祷告,然后领导全体一起高呼:感谢主!有些信徒感动得流出眼泪。很多信徒喜欢来见证会就是因为永远有感人的见证。

刚静下来,老陈就站起来大声说:&ldo;各位,我有话要说&rdo;。

李铁军想制止他,高生产拉了李铁军一下,示意让他说。高生产知道,世界上的事情不能勉强阻拦,就交给主来定夺吧。

老陈说:&ldo;各位乡亲,我在找一个人,她叫韦希红,也叫小希&rdo;。

人人瞪着这个陌生人,没人反应。

老陈说:&ldo;我是她的朋友&rdo;。

还是没人搭腔。

老陈继续:&ldo;你们知道她在哪,请告诉我,让我见她一面,因为……因为我不能没有她,我爱她,我求你们,求你们告诉我,她在不在这里?&rdo;老陈单掌掩面而泣。一个动真情的男人,会令人动容。

团契的每一个河南好人都全神贯注的看着老陈,不知该怎么办。

&ldo;老陈!&rdo;

这时候,小希从里屋出来。

老陈抬头看到小希。

小希心平气和的说:&ldo;我们回北京吧,老陈&rdo;。

危言盛世

&ldo;人的生命,孤独、贫穷、龌龊、粗暴及短促&rdo;,霍布斯《利维坦》

&ldo;看密匝匝蚁排兵,乱纷纷蜂酿蜜,闹攘攘蝇争血&rdo;,马致远《夜行船&iddot;秋思》

&ldo;在所有可能的世界中的最好的一个世界里,一切都是最好的&rdo;,伏尔泰《戆弟德》

中国式理想主义者

在中国,千千万万的人经历过理想狂飙的年代,受过理想主义的洗礼,就算后来理想变成噩梦而幻灭,整整几代许多人失去理想,却没有唾弃理想主义。

方草地与韦希红就是成长在这样的年代。也许他们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不管时代、环境怎么变,他们身上仍然保留着青少年时期形成的强烈的理想主义人格特质。一个理想幻灭了,就算没有立即捡起另外一个现成的理想来替代,他们也会继续寻找、追求。他们不是现实主义者、不是机会主义者、不是事业主义者、不是享乐主义者、不是妥协主义者、不是虚无主义者、不是避世主义者。他们是难以言喻的中国式理想主义者。

所以,就算在共和国成立了六十多年以后,中国肯定还是理想主义者的大国‐‐中国人口基数大,理想主义者比例上小,实际数字放在别国仍属惊人。

想想那些正在坐牢的、受监控的维权律师、异见人士、民主宪章发起人、公民组织负责人、自组政党者、公共知识份子、对不法行为吹哨示警者,以及地下教会传教士,大概都是20版不可救药的理想主义者。

任何一个社会都不能完全没有理想主义者,何况现今中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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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草地与韦希红两人一见如故、相逢恨晚是可以预料的。他们有太多共同的语言和体验。更关键的是,他们经过了两年像疯子一样的独自寻觅,终于证明吾道不孤。

当老陈介绍他们认识的时候,他们一眼就看出对方是同类人。他们很自觉的分析,为什么当周围其他人都有一种说不出的幸福感、一种轻微的嗨的时候,他们却一直是寂寞地清醒。方草地说美国食品和药物管理局在2009年中曾发出警告,说顺尔宁、安可来和齐留通等哮喘药物,可引起忧郁、焦虑、失眠甚至自杀倾向。说不定很多中国人用的哮喘药也有同样的副作用。因为药物缘故,哮喘药服用者比常人更难嗨起来,也因此更清醒。小希说这就奇怪了,因为抗忧药的效果应该是相反的,药物刺激大脑分泌更多羟色复合胺和去甲肾上线素,让人兴奋起来,所以像她这样的服药者不应该完全体会不到别人的嗨。她说看到报导说那些可以改变情绪的抗忧药,在美国已超过降血压药成为使用量最大的处方药,加上非处方药,抗忧药现在是美国最多人在服用的药物。很多美国人其实并没有真的忧郁症,只是情绪不好、精神不振、做事不起劲,就找抗忧药来吃。由此,小希猜想会不会中国也有很多人在随意服用抗忧药,所以整天嗨嗨的。方草地指正说,抗忧药在中国再普遍也不可能人人都用,而今天需要解释的现象是为什么几乎全民皆嗨,而清醒的人这么少。

两人在从河南回北京的路上一直分享两年来的感受,老陈只有旁听的份,直到方草地驾驶的切诺基灰头土脸的回到妙妙与张逗住的村里。

张逗听着小希的声音很耳熟,小希也觉得像是见过张逗,但两人一时都想不起到底是在哪儿见着过。

晚上,张逗和妙妙在院子支了个帐蓬,他们的房间让了给小希,而方草地则在自己屋里加了一张折叠床给老陈。

小希已经说了,她愿意跟老陈交往,但需要时间适应,暗示不想马上搬到老陈家同住。方草地说,小希可以暂时先住妙妙房间,等天气凉快一点,他和张逗可以再建一个房子给小希住。老陈心想,小希暂时不想跟自己同居,并不等于想长住在村里,但老陈没有催促小希立即做决定,并认为在妙妙张逗家过渡,既有方草地陪她聊天,又可躲开城里的政府眼线,未尝不是个好安排。

像老陈这样的外人,是很难预想到方草地和韦希红这两个长期失散的中国式理想主义同志,碰撞在一起,加上个年轻力壮的张逗,会爆发多大的威力和斗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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