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页小说站

第28章（第1页）

谭云：&ldo;荣某日献策，将废立弑君，公知之否？&rdo;予答以在津时常与荣相晤谈，察其词意，颇有忠义，毫无此项意思，必系谣言，断不足信。谭云：&ldo;公磊落人物，不知此人极其狡诈，外面与公甚好，心内甚多猜忌。公辛苦多年，中外钦佩，去年仅升一阶，实荣某抑之也。康先生曾先在上前保公，上曰：&lso;闻诸慈圣，荣某常谓公跋扈不可用&rso;等语。此言甚确，知之者亦甚多，我亦在上前迭次力保，均为荣某所格，上常谓袁世凯甚明白，但有人说他不可用耳。此次超升，甚费大力。公如真心救上，我有一策与公商之。&rdo;

因出一草稿，如名片式，内开：&ldo;荣某废立弑君，大逆不道，若不速除，上位不能保，即性命亦不能保。袁世凯初五请训，请面付朱谕一道，令其带本部兵赴津，见荣某，出朱谕宣读，立即正法。即以袁某代为直督，传谕僚属，张挂告示，布告荣某大逆罪状，即封禁电局铁路，迅速载袁某部兵入京，派一半围颐和园，一半守宫，人事可定，如不听臣策，即死在上前。&rdo;各等语。予闻之魂飞天外，因诘以：&ldo;围颐和园欲何为？&rdo;谭云：&ldo;不除此老朽，国不能保。此事在我，公不必问。&rdo;予谓：&ldo;皇太后听政三十余年，迭平大难，深得人心。我之部下，常以忠义为训戒，如令以作乱，必不可行。&rdo;谭云：

&ldo;我雇有好汉数十人，并电湖南招集多人，不日可到。去此老朽，在我而已，无顺用公。

但要公以二事：诛荣某围颐和园耳。如不许我，即死在公前。公之性命在我手，我之性命，亦在公手，今晚必须定议，我即诣宫请旨办理。&rdo;予谓：&ldo;此事关系太重，断非草率所能定，今晚即杀我，亦决不能定，且你今夜请旨，上亦未必允准也。&rdo;谭云：&ldo;我有挟制之法，必不能不准，初五日定有朱谕一道，面交公。&rdo;

予见其气焰凶狠，类似疯狂，然伊为天子近臣，又未知有何来历，如明拒变脸，恐激生他变，所损必多，只好设词推宕。因谓：&ldo;天津为各国聚处之地，若忽杀总督，中外官民，必将大讧，国势即将瓜分。且北洋有宋、董、聂各军四五万人，淮泗各军又有七十多营，京内旗兵亦不下数万；本军只七千人，出兵至多不过六千，如何能办此事？

恐在外一动兵，而京内必即设防，上已先危。&rdo;谭云：&ldo;公可给以迅雷不及掩耳，俟动兵时，即分给诸军朱谕，并照会各国，谁敢乱动？&rdo;予又谓：&ldo;本军粮械子弹，均在津营内，存者极少，必须先将粮弹领运足用，方可用兵。&rdo;谭云：&ldo;可请上先将朱谕交给存收，俟布置妥当，一面密告我日期，一面动手。&rdo;予谓：&ldo;我万不敢惜死，恐或泄露，必将累及皇上，臣子死有余辜，一经纸笔，便不慎密，切不可先交朱谕。你先回，容我熟虑，布置半月二十日方可复告你如何办法。&rdo;谭云：&ldo;上意甚急，我有朱谕在手，必须即刻定准一个办法，方可复命。&rdo;及出示朱谕，乃墨笔所书，字甚工，亦彷佛上之口气，大概谓：&ldo;朕锐意变法，诸老臣均不顺手，如操之太急，又恐慈圣不悦，饬杨锐、刘光第、林旭、谭嗣同另议良法&rdo;等语。

大概语意，一若四人请急变法，上设婉词以却之者。予因诘以：&ldo;此非朱谕，且无诛荣相围颐和园之说。&rdo;谭云：&ldo;朱谕存林旭手，此为杨锐抄给我看的，确有此朱谕，在三日前所发交者。林旭等极可恶，不立即交我，几误大事。谕内另议良法者，即有二事在其内，&rdo;予更知其挟制捏造，不足与辩，因答以：&ldo;青天在上，袁世凯断不敢辜负天恩，但恐累及皇上，必须妥筹详商，以期万全。我无此胆量，决不敢造次为天下罪人。&rdo;

谭再三催促，立即决议，以待入奏，几至声色俱历，腰间衣襟高起，似有凶器，予知其必不空回，因告以：&ldo;九月即将巡幸天津，待至伊时军队咸集，皇上下一寸纸条，谁敢不遵，又何事不成？&rdo;谭云：&ldo;等不到九月即将废弑，势甚迫急。&rdo;予谓：&ldo;既有上巡幸之命，必不至遽有意外，必须至下月方可万全。&rdo;谭云：&ldo;如九月不出巡幸，将奈之何？&rdo;予谓：&ldo;现已预备妥当，计费数十万金，我可请荣相力求慈圣，必将出巡，保可不至中止，此事有我，你可放心。&rdo;谭云：&ldo;报君恩，救君难，立奇功大业，天下事入公掌握，在于公；如贪图富贵，告变封侯，害及天子，亦在公；惟公自裁。&rdo;予谓：

&ldo;你以我为何如人？我三世受国恩深重，断不至丧心病狂，贻误大局，但能有益于君国，必当死生以之。&rdo;谭似信，起为捐，称予为奇男子。予又说：&ldo;以我二人素不相识，你夤夜突来，我随带员弁必生疑心，设或漏泄于外人，将谓我们有密谋。因你为近臣，敌有兵权，最易招疑，你可从此称病多日，不可入内，亦不可再来。&rdo;谭甚以为然。

又诘以两官不和，究由何起？谭云：&ldo;因变法罢去礼部六卿，诸内臣环泣于慈圣之前，纷进谗言危词。怀塔布、立山、杨崇伊等，曾潜往天津，与荣相密谋，故意见更深。&rdo;

予谓：&ldo;何不请上，将必须变法详陈于慈圣之前，并事事请示；又不妨将六卿开复，以释意见；且变法宜顾舆情，未可操切，缓办亦可，停办亦可，亦何必如此亟亟至激生他变？&ldo;谭云：&ldo;自古非流血不能变法，必须将一群老朽，全行杀去，始可办事。&rdo;予因其志在杀人作乱，无可再说，且已夜深，托为赶办奏折，请其去。反复筹思，如痴如病，遂亦未及递折请训。细想如任若辈所为，必至酿生大变，危及宗社，惟有在上前稍露词意，冀可补救。初五日请训，因奏曰：&ldo;古今各国变法非易，非有内忧，即有外患，请忍耐待时，步步轻进，如操之太急，则生流弊。且变法尤在得人，必须有真正明达时务老成持重如张之洞者，赞襄主持，方可仰答圣意；至新进诸臣，固不乏明达猛勇之士，但阁历太浅，办事不能慎密，倘有疏误，累及皇上，关系极重，总求十分留意，天下幸甚。臣受恩深重，不敢不冒死直陈&rdo;等语。上为动容，无答谕，请安，退下。即赴车站，候远佑文观察同行。抵津，日已落，即诣院谒荣相，略述内情，并称皇上圣孝，实无他意，但有群小结党煽惑，谋危宗社，罪实在下，必须保全皇上以安天下。

语未竟，叶祖邽入坐，未几佑文亦来，久候至将二鼓，不得间，只好先退晚餐，约以明早再造详谈。次早荣相枉顾，以详细情形备述。荣相失色，大呼冤曰：&ldo;荣某若有丝毫犯上心，天必诛我，近来屡有人来津通告内情，但不及今谈之详。&rdo;予谓：&ldo;此事与皇上毫无干涉，如累及上位，我唯有仰药而死耳。&rdo;

筹商良久，迄无善策，荣相回署，复约佑文熟商。是晚荣相折简来招，杨华伯在座，出示训政之电，业已自内先发矣。荣相复抚茶杯笑曰：&ldo;此非毒药，你可饮之。&rdo;惟耿耿于心寝食难忘者，恐累及上位耳。荣相奉召入都，临行相约，誓以死保全皇上。予曰&ldo;赵盾弑其君，并非赵盾；中堂仁笃忠贞，现居要津，今皇上万一不安，天下后世，其谓中堂何？我亦世受国恩，倘上有不安，唯有以死报之。&rdo;荣相曰：&ldo;此事有我与庆邸，决不至累及上位，勿虑也。良以慈圣祖母也，皇上父亲也。处祖母父亲之间，为子孙者惟有出死力以调和，至伦常之变，非子孙所忍言，亦非子孙所敢闻。&rdo;谨述大略，五衷如焚。时在八月十四日记于天津督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