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语有云,一场秋雨一场寒。连续几日的秋雨,将紫禁城笼罩在蒙蒙云烟之中。李氏提着一个食盒,由小丫鬟打着伞,带着奶娘茗曦来到明月楼。宋氏已在门口左顾右盼多时了,茗曦见到她,便要挣扎着下地。宋氏见状,顾不得秋风飒飒,冲过雨帘,抱过茗曦。孩子和她甚亲,抱着她脖颈便哭,宋氏不明就理,心痛地哄着。李氏扭过身去,嗔怪道:“额娘就晚了一刻出门,瞧这孩子,来,别累着你姨娘……”说完,便伸手去抱茗曦。当李氏的手触到茗曦时,宋氏明显感觉到孩子在轻微发抖,环着她的头颈更加用力了,似乎连哭泣都大声了些,莫非……宋氏不由疑窦横生。她对李氏露出个笑脸,说:“好久没抱茗曦了,抱一段无妨。”经她一说,茗曦止了哭泣,苹果般的小脸还露出了一些笑意。
进了明月楼,亦蕊正在读着《千金方》,通过上次出宫的经历,她对医理产生了深厚的兴趣。见她们进来,将书一丢,迎了上去。
宋氏重重坐在榻上,大口的喘气,茗曦仍粘在她身上,不肯离去。
亦蕊有些恼了,说:“姐姐如今已是有六个月身孕的人了,怎么如此不爱惜自己。”她对奴才们向来客气,这时也不禁狠狠地白了凝秋等人一眼。
凝秋忙上前,欲哄走茗曦,可那孩子今日不知是怎么了,死命缠着宋氏,一拉就哭。宋氏一边哄着孩子,一边说:“没事没事,有两日没见茗曦了,这孩子定是想我了。现在胎象已六个月,太医也说稳定。几步路,没事的。”
亦蕊忧心忡忡地说:“看姐姐喘成这样,还说没事呢!姐姐前一胎没能养好,太医说你孱弱着,要小心,要小心……”
宋氏笑道:“你啊!真想个老太婆,喋喋不休。”云雁端上碗温热冰糖银耳汤,让宋氏饮下舒心。
李氏正着食盒里的小碟逐个拿出来,说:“哟,是冰糖银耳汤啊!云雁姑娘,我有份么?”含笑斜觑着云雁慌忙退下去另端汤盏,说,“秋日孕妇食补重要,茯苓糕、燕窝羹,都是我让御膳房特地备下的。特地拿过来,与两位姐姐共享。”
彩娟一向不喜欢李氏,嘴又快,嘟囔道:“这两样东西,御膳房多得是,每日都会送到明月楼来,有什么稀奇呢?”
李氏听闻,脸上不由青一阵红一阵。
茗曦从宋氏身上爬了下来,踉跄地望桌边走去,凝秋赶忙扶上。茗曦伸手抓起桌上的茯苓糕就往嘴里塞,白色的粉末糊得她满脸都是,凝秋怕她噎到,忙唤人端了盏牛乳,又用湿巾为她擦拭嘴角。茗曦拿起下一块茯苓糕,往亦蕊走去,鼓着腮帮子,含糊不清地说:“吃……吃……”
“呀,原来茗曦心目中最疼的是姐姐你啊!”李氏含笑说。
亦蕊虽没有宋氏那么疼爱茗曦,但毕竟是从小看着长大的,看着孩子清澈无比的双眼,她笑着接过茯苓糕。
“慢!”凝秋喝道,她一扬手中为茗曦拭嘴的湿巾,说,“这茯苓糕中含有蜂蜜,福晋不能吃!”
宋氏速速走上前,接过湿巾一嗅,又端起茯苓糕闻闻,果然糕点中含有一阵若有若无的蜂蜜甜香。自亦蕊回宫后,合宫上下几乎都知道她对蜂蜜禁忌,御膳房更是记录在案,连除夕家宴部分菜式都单独为她烹制。
彩娟上前,接下了亦蕊手中的茯苓糕,忙用湿巾将她双手净好。可是一抬眼,见茗曦又拿了一块茯苓糕到亦蕊面前,见她不接,甚至爬上榻,欲将糕点往亦蕊嘴里塞去。彩娟气极,抢下茯苓糕砸在地上。没一会儿,却见茗曦又取来糕点,坚持要送进亦蕊嘴里。彩娟护主心切,拦在亦蕊身前。
宋氏蹲地茗曦身旁,温言劝道:“茗曦乖,嫡娘娘今日不想吃这个,给姨娘吃好不好?”
茗曦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大眼睛含泪盯着李氏,似乎在征询她的意见。
李氏说:“傻闺女,你姨娘平日里那么疼你,还舍不得一块糕点?”
茗曦这才点心,轻轻塞入宋氏手里。
宋氏笑笑,扶着腰站了起来。却不曾想,起身太急,血气上涌,趔趄了两步,四脚仰天摔了下去。
凝秋、云雁等人赶忙去查看情况,亦蕊急道:“别挪动她,快去请太医来。”
彩娟狠戳一眼茗曦,敢怒不敢言。平日里亦蕊、宋氏对她如此疼爱,这孩子居然害了一个又一个。
亦蕊冷冷地说:“李福晋,茯苓糕你已经送到了,你的心意我们知道了,你回吧!”
李氏解释道:“姐姐,或许御膳房以为茯苓糕只是妹妹食用的,因此加了蜂蜜,还请姐姐切莫怪罪他们。”
凝秋脾气虽好,此时也按捺不住,说:“恐怕李福晋不知,四阿哥曾命御膳房,凡是送至海定阁的食物,除非特别交待要交蜂蜜,否则一概不准加,以凡福晋误食。”
亦蕊心下担忧宋氏,顾不得李氏尴尬,吼道:“还不快走么?”
李氏委屈地行了个礼,带着茗曦离去。
殷红的鲜血已渗出宋氏裙襟,太医还没有来,满屋的人都手无足措,不知如何是好。凝秋一个劲地安抚亦蕊,生怕她过于激动,再生出事来。又等了一刻钟的时间,云雁终于领着太医出现了。太医路上已简单听了云雁描述经过,见到地上鲜血淋漓,顾不得行礼,立即开始把脉,开方等一系列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