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三章谁输谁赢?
“冲上去!给我冲上去!”忽赤那都脖子上的血管几乎都要爆开了,可是使尽全身力气的嘶喊却只能发出嘶嘶的声音,就像是被掐住脖子的公ji,随风飘来的硝烟乘机卷进他张开的大嘴,刺鼻的味道让他不由咳嗽起来,而且越咳越来,到最后,在马背上弯下腰的他几乎把肺都要咳出来了。
这些该死的明国人!这些该死的异教徒!忽赤那都心里在狠狠地咒骂道,可是身边越来越多的溃兵让他忍不住又大吼起来:“你们这些懦弱的猪!你们还是真主勇敢的战士吗?异教徒邪恶的武器就让你们软了脚吗?同伴的鲜血让你们méng了眼睛吗?”
但是比他快速吐出的咒骂声更快的却是一群群从他身边掠过,向后退去的士兵,这些人有méng古人,身上流着高贵血脉的méng古人,也有曾经凶悍一时,敢砍下察合台汗国大汗脑袋的畏兀儿人。在两个时辰前,他们曾经高呼着真主的名字,催动着战马,挥动着马刀,发誓要让从东而来的异教徒用鲜血灌溉这片草原,让它变得更加féi美。
但是当他们冲进一眼望不到边的红sè海洋,很快便被吞噬掉,弥漫在草原上的硝烟不但掩藏了红sè,也吞噬了数万名活生生的生命。第一次退下来,这些人很快又鼓足了勇气冲了上去,因为他们认为自己的马刀和信仰战无不胜。可是一次又一次惨烈的失败,他们心中的失望变成了绝望。
不知是谁第一个向后逃跑,很快便汇集成了一场溃败,每个人的心里有一个声音越来越大,对面的都是魔鬼,都是从地狱里走出来的魔鬼,逃跑并不可耻,可耻的是无声无息地死去,将家人抛弃在绝望的草原上。
忽赤那都已经知道无法挽回败局了,他抬起头,向左后方看去,那里不仅有自己的主人,哈马尔丁,还有这片土地的强者-帖木儿,以及站在他身后无数的骑兵。
但是没有一丝的动静,帖木儿和他的骑兵就像是一群事不关己的旁观者,如果不是那一面面旌旗被风吹卷着,忽赤那都还以为那里多了一大片森林。
“我的大异密,我们上当了。”忽赤那都嘴里嘟哝着,帖木儿和那些异教徒一样,都是不怀好意的豺狼,不同的是一个专吃rou,一个专喝血。
看到只剩下数千人的南疆骑兵灰溜溜地逃回本阵,差点化身成安妥弥夏山石佛的帖木儿终于开了口:“退兵回营!”
这句就像是一把重锤狠狠地敲在了旁边哈马尔丁的心口上,他惨白的脸突然泛出一阵异常的cháo红,他的右手死命地捂住嘴巴,却挡不住丝丝鲜血从手指缝里渗出。周围的人察觉了异样,不由自主地用目光围观着哈马尔丁。
帖木儿扫了一眼哈马尔丁,却继续望着对面遥远的明军,他的态度让围观哈马尔丁的目光变得闪烁起来。
“都说汉人善守,果然如此!”帖木儿说完后掉转马头便走了,上百位大大xiǎoxiǎo的异密贵族们忙不迭地跟上,只留下哈马尔丁孤零零地一人一马还立在那山岗上。
“大异密,我们……”忽赤那都哽咽着几乎说不出话来,南疆的骑兵几乎死亡殆弱rou强食的草原,只剩下nv人xiǎo孩的南疆部落联盟简直就是旁人眼里最大的féirou。
“算了,忽赤那都,”哈马尔丁如同虚脱一般,声音就像是飘出来的一样,“我们都错了,这本来就是一场王者之间的对决,我们参进来,只能是自取其辱。”
“大异密,难道就算了吗?”忽赤那都强忍着几乎要出来的眼泪,拼命压着嗓mén问道。
前些日子,在明军的步步紧bi下,哈马尔丁终于接受了帖木儿的“建议”,不但与忽歹达和解,还尽起剩下的三万多本部兵马,与忽歹达的两万多兵马汇集在克特棉山脚下,汇入帖木儿从河中带过来的六万骑兵之中。
而明军知道战局变化后也改变了策略,各路兵马逐渐汇集,变成了以天山为界的南北两路大军,而且从此前的北轻南重改为主力汇集在北路,南路以一部继续向西缓步地攻城略地,只是在主将傅友德的控制步骤变得更加稳健。
经过几日争吵,最后是帖木儿一锤定音,定下了与明军决战的策略。所有的人都充满信心,有了帖木儿的主力支持,西域联军在人数上不输于明军,至少在北路这边不差上下了。而且这些人都认为,在草原上,méng古人的骑兵是无敌的,没有人能挡得住méng古人铁蹄和马刀的冲击。
至于东边草原的méng古人,他们早就被中原huāhuā世界泡软了骨头,méng古人高贵和勇敢的热血已经被美酒稀释地一干二净,所以失败是理所当然的事情。现在该是这些一直地处偏远,被故地méng古人看不起的“蛮子”们继承成吉思汗荣耀的时候了。
但是在谁最先向明国人发起进攻的选择上,大家都默不作声了,就连一直喜欢和哈马尔丁“呛声”的恶狼忽歹达也变成绵羊。哈马尔丁最后悲哀地发现,自己成了大家不二的首选。理由很简单,克特棉山以东以北广袤的草原是哈马尔丁梦寐以求的察合台汗国故地,他一直在为争取这片féi沃土地而努力奋斗着,甚至不惜背上弑主的罪名。现在哈马尔丁想不huā点血本就想吃下这片土地,谁答应?大家又不是不知道帖木儿暗中承诺将这片土地送给哈马尔丁的“秘密协议”,而且大家也知道,这片土地除了帖木儿也只有哈马尔丁吃得下,就连忽歹达也能闻着味。
在帖木儿yin冷的目光下,在忽歹达有点幸灾乐祸的眼神下,哈马尔丁最后咬了咬牙站了出来,他知道这片土地不是那么轻易能吃下去的,他只是祈盼自己的人马能少死一点。不过在哈马尔丁自告奋勇地站出来后,帖木儿立即yin转晴,还保证只要哈马尔丁能够将明军阵势冲luàn,他马上指挥大军杀过去,彻底击败明军。
但是战事却没有意料的那样顺利,哈马尔丁看着自己的部下一次有一次碰得头破血流却无能为力,他每次想把部队撤下来时,帖木儿那yin冷的目光总是会及时地扫过来,哈马尔丁总算明白了开战前帖木儿那句“胆有擅自后退者杀无赦!”真正的含义。
哈马尔丁知道自己已成骑虎之势,只要自己敢蹦出半个“撤”字,帖木儿绝对会毫不犹豫地下格杀令,然后再分了已经无主的部众和财产。
在帖木儿数千shi卫围拱下,哈马尔丁只能心里流着血把自己的军队一次又一次地填进去,最后连最jing锐的卫队也不放过。但是他在帖木儿最后的表情明白了一切。
“算了?当然不会就这么算了!”哈马尔丁咬着牙说道,嘴角残留的血丝让他显得无比的狰狞。
在晚上的军议会上,哈马尔丁毫不犹豫地提出放弃北疆草原,并大方地将这片féi沃的土地“转赠”给亲爱的侄儿。
原本还在看笑话的忽歹达马上慌了,他非常清楚如果明天自己军队上阵后的下场是什么,绝对不会比自己叔叔好到哪里去。
于是忽歹达连连推辞,说自己威望不够,又是晚辈,怎么能夺人所爱。可是哈马尔丁表达完自己意思后马上以身体不适退出了会议,让忽歹达一下子找不到推脱的对象。其他的西域贵族静静地看着忽歹达,脸上都是兔死狐悲的表情。
帖木儿不再像昨晚军议会上那样任由大家讨论,而是果断的下令,明日忽歹达率部出战。
被bi上绝路的忽歹达立即跳了起来,连声“抗命”。帖木儿沉着脸,转过头对自己的部下道:“忽歹达今晚就在大帐休息,你们派人去整顿他的部下,谁明日不出战者,杀无赦!”
忽歹达这才想起,这里是离自己军营足有二十多里的大帐,周围全是帖木儿的军队,一下子便耷拉着脸不做声了。
第二日,被整顿好的两万骑兵在忽歹达的目送下向明军发起了进攻,他们挥舞着马刀,头也不回,悲壮的身影让忽歹达泪流满面。
而明军这次却遣出近四万武备军,méng古人对méng古人,méng古人对高昌人,畏兀儿人对méng古人,畏兀儿人对高昌人,战马在草原嘶叫着,如同狂劲的烈风,马蹄声四处响起,如同汹涌的海làng,掩盖着金属碰撞、血rou残破的声音,就连彼此起伏的惨叫声也被这烈风海làng给压下去了。
当残阳西照,草原已经变成了黑红sè,数不清人和马的尸体躺在那里,用自己的鲜血滋润着这片土地,马鞍上没有主人的战马蹒跚地走过斜chā在地上的残破旌旗,慢慢消失在如血的阳光中。
忽歹达呆呆地看着数百名退回来的部下,在马背上的身子不由地晃了晃,背后伸出一只不算有力的手恰好扶住了他的后背。忽歹达转头却是自己的叔叔哈马尔丁,这一刻,忽歹达不由地泣不成声。哈马尔丁轻轻地拍打着忽歹达的后背,就像父亲对儿子一样那么温柔,他眯着眼睛看着前方一会,才回过头来对忽歹达说道:“这里已经不属于我们的了。”
帖木儿眺望着前方血红一般的草原,许久许久才喃喃地说道:“这真是一片féi沃广袤的土地。”
而就在帖木儿对面十几里处,他的对手-大明朝皇帝刘浩然也在凝神看着这片草原,在远处白皑雪山的映衬下,这片草原完全失去了原本的绿sè,一眼望去,只有满目的黑红sè。
“真是一片广袤féi沃的土地。”刘浩然最后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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