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着想着,冰火兽咧开嘴,笑了,露出白森森的尖牙和顺着尖牙往下流的口水。那几个时不时就担忧的偷瞧着冰火兽的侍卫看见冰火兽这副模样,魂都吓没了,哆哆嗦嗦的连话都说不全。字典里没有犹豫这个词,想干就干的冰火兽当即悠悠的踱着步,向那挤在一起的几个侍卫走去。那几个侍卫哆嗦得更厉害了。忽的,其中一个脸色惨青惨青的侍卫突然激动起来,猛地就把手举起来死命挥动,甚至还露出了一脸感动的笑意。紧接着,其他呆在的人也纷纷露出了感激惊喜的笑意,甚至有一两个特别激动的眼里还泛出了点滴泪光。冰火兽顿时一奇:莫非这些人也知道进了它的肚子是一种荣耀?这么琢磨着,越琢磨越觉得事实就是这样的冰火兽刚刚满意得准备给予对方大大的荣耀的时候,就听一个熟悉的嗓音在背后响起:“好了,回去。”正准备享用早餐的冰火兽一呆,再看那几个激动得情不自禁蹦蹦跳跳的早点,顿时就悟了。感情是……冰火兽咬着牙,恼羞成怒的吼了半声,就见一袭青色衣衫已经毫不留恋的同它擦身而过。帝都,宰相府。带着冰火兽和饱受惊吓的几个侍卫回到宰相府的叶白,刚刚踏进自己的院子就被房先生给拦住了。跟着叶白走进了厅堂,房先生微笑的递上了手中的一叠东西,道:“这些东西少爷不妨看看,说不定能找到些好玩的。”叶白看了一眼,认出面前的俱是合该由朝臣直接递交给皇帝批阅的奏折。他翻了最上面的两份奏章。一份是对飞云城歌功颂德,提议大力发展的;一份却是对飞云城痛陈怒斥,要求‘拔除毒瘤’的。叶白沉默着,站在他对面的房先生,或者说房先生背后的叶谦,给出了两种结果……——让他选择。何当共剪西窗烛房先生给的选择题,叶白没有选出来。他只简单的叫人离开后,就在宰相府的院子里开始闭关。则交给上次跟他上山的侍卫带着每天出去觅食。如此一来,虽然叶白什么都没说,但明眼人一眼,就知道对方是妥协了。自觉了却心头的一块大石的房先生一面开始重点关注只剩三天了的宴会,一面为以防万一,依旧着人看着叶白。月朗星稀。盘坐在蒲团上的叶白缓缓睁开了眼,红芒自他眸中一掠而过。外头传来下来战战兢兢却坚持不懈的叫唤:“少爷,时候差不多了,该换衣服了。”叶白站起了身:“进来。”似乎对突然响起的回应没有准备,外头静了好一会,才响起忙乱的脚步和压低了的各种声音。片刻之后,一排侍女捧着各种衣服饰品鱼贯而入。没有说什么,叶白直接示意她们动手。进来的侍女明显都是熟练了的,刚刚飞快地除下叶白身上本来的那件简单衣物后,一件件一层层样式华贵的新衣衫就已经套到了叶白的身上。为衣服的复杂皱了皱眉,但叶白依旧没有说什么。不到一盏茶的功夫,进来的侍女为叶白最后系上镶玉的腰带,这才恭敬的退到一旁。宰相府内府的总管上前一步:“还请少爷先至中厅等候。”叶白就走出了房间。懒散的趴在庭院里,用鞭子似的尾巴一甩一甩的打着空气的冰火兽听见了响动,撩开眼皮瞅了叶白一眼,复又合上,继续百无聊赖的用尾巴甩出一朵一朵的鞭花。叶白跟着内府的总管向外走去,在路过主院的时候,他停了一停,道:“我去里面一会。”内府总管有些奇怪:“相爷已经去外头了。”“他有东西给我看。”叶白平静道。既然是在宰相府里,那就没有什么大关系,也犯不着为了一点小事得罪日后的主人。内府总管也没什么说的,点头道:“小人就在此地等着少爷。”叶白进了主院。并不多看周围,他凭着感觉走进叶谦的卧室,然后合了门,扫视一遍屋内后,就久久的盯了一个地方。酉时已到,与宴的人已经来得差不多了。作为乾元的宰相,叶谦的面子无疑够大,乾元的官员自不消说,就是武林中的几大势力,也都纷纷派人来了,其中东海是独孤惊飞来,曲府是曲峥云过来,而天下宫和飞云城,则是由其主人亲自赴宴,虽说其中有一些旁的原因,但也足见叶谦势力之大,人脉之强。端坐在主位上,叶谦微微笑着,听着不断走过来地各种身份的人的恭维,目光却落于呆在旁边角落的房先生身上,并且隐含凌厉。房先生额头见了汗。他当然明白叶谦的意思,他也同样着急——甚至更着急。如果此时出了问题,叶谦固然是丢了脸,但他丢了的,恐怕就要是命了。这么一想,房先生再呆不住了,干脆也不吩咐别人,站起来就要亲自去找叶白。大厅正是喧哗热闹之际,房先生坐在角落,动作又很小心,所以并没有引起什么人的注意。但他站起来的时候,却感觉周围的人一阵骚动。愣了一愣,房先生顺着周围人注意的地方看过去,正好就看见一袭华服的叶白自里头走出来。作为这次宴会的主角,叶白身上的穿戴不可谓不用心,从身上的配饰到衣领袖口的细节,每一点,都至少被三个绣娘反复确认了的,因为叶白不配合这些,还特地找了一个身材气质像的做比较,所以尽管之前并没有让叶白试穿过,却依旧十分的适合他,并且尤为能突显那挺拔如悬崖峻松的感觉。——悬崖峻松。叶白其实并不会时时给人太过凌厉的感觉。大多数的时候,他总是沉默的,甚至连眼神都不会往旁边多投几个,所以旁人总会把叶白忽略——因为很多时候,注意是互相的。而叶白注意的人,一只手能数得过来;而他不注意的,则可以算上这整个天下。叶白就仿佛是一株长在悬崖峭壁上的松树,不在意有没有环境,不在意有没有同伴,终其一生,都只按着自己的心意想法,生长枝叶,或者枯萎死亡。人群短暂的骚动了一下,又很快平息下去。叶白已经走进了大厅。他的脸色微微有些苍白,额上甚至还渗着一点肉眼可见的汗珠,脚步也较平常虚浮了些,只是他的手,却还是放在配于腰间的长剑上,背脊也和从前一样,笔挺依旧。叶白坐到了叶谦身边。叶谦的目光在叶白面上转了一圈,注意到对方面颊的肌肉紧绷着,明显是咬住了牙关。并没有多做探寻的意思,叶谦站起了身,微笑道:“今日请各位朋友来,主要是让大家做一个见证,我……”叶谦开口说着话,台下众人却各有心思。闻人君虽坐在前面,但神色却明显较寻常更平淡些,根本看不出在想些什么。和他同桌的秦楼月却直视着叶白,间或看一眼叶谦,面上似乎有些惋惜。而在更次一席的独孤惊飞则只皱眉注视着叶白,并未多看其他;处于独孤惊飞右边的曲峥云就只在叶白出来的时候往他腰间畯了一眼,而后就只把注意力放在了桌上。“……会是本相唯一的孩子,唯一的继承人。”叶谦最后的一句话平静落下了,却是一石激起千层浪,让底下过半的人面露诧异窃窃私语。叶谦并不是太在意,就像他不是太在意叶白在他介绍的时候甚至没有起身的行为。片刻骚动之后,底下忽然有声音调笑着高声响起:“叶宰相如此重视令公子,找回来几天就巴巴的立了继承人,想来是叶公子有过人之处了。刚好现在大家都在,不妨让叶公子表演表演,也好叫我们这群人羡慕一番?”如果单只就意思而论,这番话其实没有太多不对的地方。但偏偏说话的主人用的是一副阴阳怪气的调子,就硬是把原本没有问题的话说出了三分问题来。坐到叶谦这个位置上,对于这些事哪里还需要亲自处理,甚至没等他有什么表示,就有不止一个人要冷笑着开口了。但在他们冷笑着开口之前,原本一直呆坐在位置上的叶白忽然抬了头。于是前厅之内的所有人,就都觉得心口发闷,周围气氛凝滞凌厉了不止一点。闻人君面上终于有了些惊讶。而在惊讶的同时,他心头还微微一动,觉得什么感觉有些熟悉,却又拿不到要点。秦楼月眯着眼,面上看不出什么,但眼里却已经流露出赞叹之意了。叶白站起身。他先看深深的看了闻人君一眼后,忽然开口,石破天惊:“我宣布退出飞云城。日后所为,同其再不相干。”如果说先前叶谦的宣布在众人眼里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话,那眼下叶白的话,却完全出乎了所有人的想象,甚至连旁边的叶谦也面露惊讶。叶白话音方落,几乎立刻的,飞云城的人脸色就齐刷刷的铁青下来,几乎要喝骂出声,而稍微和飞云城有点联系的,也是纷纷皱眉。惟独叶白和闻人君这两个真正意义上的当事人没有表情。叶白没有理会周围或忿恨或轻蔑的表情。他只看着闻人君,很仔细地看了好一会,就像是要把那张脸牢牢的记在心上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