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衣服事件过后,江冉真的没再出现过,至于二宝,听说因为这事被他爸妈混合双打,三天没下来床。
再次见到江冉,是在开学前的一周,梁老太刚出去没多久,就有人敲门。
“我看你奶奶出门了,我才来的。”没等梁季澄开口,江冉率先说道。
梁季澄开门让人进来。
“我来给你送衣服,”江冉从布包里拿出叠得整整齐齐的小褂子,“还有这件,”他跟着掏出一件条纹衫,有些腼腆地笑笑,“是我妈妈给你买的,咱俩一人一件,她说谢谢你那天帮助我。”
梁季澄看见衣服,眼前一亮。
当时很流行的海魂衫,扎眼的蓝白色条纹,领口还有一处精致的刺绣。
梁季澄一共没几件衣服,按梁老太的话,小孩子家家,穿那么好的衣裳做什么,全是浪费,所以他除了校服,大多是亲戚家不要的旧衣服。
梁季澄迫不及待地拿着上衣往自己身上比,试了一半又想到什么,抬起头,“那天你回去,你妈没打你吧?”
“没有,”江冉声音低下去,“她带我去了二宝家,让他给我道歉了。”
还有这等好事,梁季澄忽然有些后悔没跟江冉一起去,他很乐意欣赏二宝被逼着低头认错的样子。
要是能连他被胖揍的画面一起看到就好了。
江冉似乎不愿意提及关于二宝的事,他迅速换了话题,“阿澄,这衣服你喜欢吗?”
“嗯,还可以吧。”
梁季澄在嘴硬,其实他喜欢死了。
听到这个回答,江冉开心地笑了,露出一排小白牙,但那笑容很快便消失了,他像在沉思什么,试探着问了句,“那,你还走吗?”
梁季澄没听懂,“走哪儿去?”
“你还跳级吗?”
某人恍然大悟,这才记起假期刚开始自己亲口说的那句“我得好好想想”,实际上他这一个暑假,没有花半点心思在上面,早就抛到不知道哪个犄角旮旯了。
可是江冉却替他记住了。
梁季澄脑海里浮现出江冉一路从江边回来,遮前捂后的窘迫模样,生平头一回感受到愧疚这种情绪。
他收起衣服,假装不在意地说了句,“那…就不跳了吧。”
在梁季澄看来,他算是做出了相当大的牺牲,为了江冉他要在这样难以忍受的环境里再多待三年,天底下上哪找他这么宽容善良的朋友。
如果可以的话,完全够给他颁一个最佳好友奖什么的。
童年的日子单调而漫长,像一年中最悠长的那个夏日,校门口的老榆树开了四次花,结了四次果,让学校的小崽子们饱了四次口福,圆乎乎的身体也终于发芽抽条,从小小孩童长成了翩翩少年。
唯一不变的,梁季澄依然是旧厂区最耀眼的存在。
少年初长成的骨架清瘦而单薄,一眼望过去,会让人想起清晨山中的翠竹,或者流藏于江水的美玉,哪怕被包裹在一水儿的蓝白校服里,他也总是最出挑的那个。
梁季澄站在江冉家楼下,眉尖微蹙,每隔三十秒看一次手表——距离他们约好出门的时间,江冉已经迟到三分钟了。
这是他本月第二次在楼下等人,再有下一次,梁季澄想,江冉这辈子别想要他的作业。
一分钟后,有人风风火火从楼梯冲下来,“对不起阿澄,我早上起晚了,”江冉敞着书包口,最后两步边走边跳着系鞋带,“我没听到闹钟,对不起对不起。”
梁季澄面无表情把书包往肩上一甩,迈开腿就走。
自知惹祸的江冉连忙追上,小心觑着梁季澄的脸色,“你…你没等太久吧。”
“没有,”梁季澄冷冷地说,“也就吃碗粉的时间。”
江冉听懂了他的意思,刚要小跑着去为太子殿下买早饭,就听梁季澄在后面说,“今天不吃牛肉粉了,太麻烦,买两个锅盔算了。”
江冉自是没有异议,没多会儿就抱着两个脆脆的锅盔过来。两人边走边啃,赶在早自习铃响前,混在油饼发糕干拌面等各色香味混杂的食物大军里进了学校。
他们这里的初中是划片上的,学生质量参差不齐,既有像梁季澄这样的天才型选手,也有纯粹是为了毕业证来的混吃等死界的权威。大家坐在一间教室里,听着同样的课,心里的主意却是五花八门,正应验了热播的还珠格格里的那句歌词——“感谢命运让我们相遇”。
拜他小学时期打下的神童美名所赐,梁季澄一进初中就盛名远播,刚开学那会儿,班主任特地找到他,想给他班长的位置,却被他冷淡而礼貌地拒绝了,连同后面的一系列替补职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