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粤:你的广东话讲得很好啊。」
白盈盈不喜欢他贴得这么近,好像一张口,呼吸就掠到面上:“你讲咗又日冇见,又话寻日先见,你打听我咁耐,搵我咁耐,就冇第二想同我讲?”
「粤:你说十六天没见,又说昨天才见,你打听我这么久,找我这么久,就没别的想对我说?」
祁天一只手托住腮侧过头,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从这个角度,令他可以把白盈盈完完全全看清:“你跟传闻里的不一样。”
白盈盈不开口,她无暇悉知他口中的传闻,总之是别人牙舌里搜刮来,不知被转了几道,掺进多少不实艳闻,横竖不会是好听的话,不然怎会招惹来眼前这个缠人的麻烦。
夹了一支烟在手上,祁天问,“介不介意?”并不着急点燃洋火,只是好玩罢了,他像个顽童,绕指头,摆弄手里的香烟,“我回来不久,广东话丢得差不多了,还是这样说话舒服点。”
白盈盈不搭他腔,他也自得其乐,说她腕上绿得生油对镯:“这对手镯颜色好正,是老货啊,不是你自己的吧,别人送的?”
镯子浓油浓绿,戴在白盈盈细润的手腕上,有点弹眼落睛②的意思,这也是丁烈的目的,一个有署名的象征,只要白盈盈戴着它们,走到哪里都是有主名花。
“你打听我那么多事,就不必我告诉你是谁送的了吧。”
仿佛找到新的乐趣,祁天把眼睛从玉镯挪到白盈盈脸上:“我知道你是谁的女人,也知道这对镯是他送给你的。”洋火在他指尖划出一道光,缎似的变成一阵烟,“我还知道,这对镯本来戴在别的女人手上,是他为了给你贺寿,亲手斩下来的。”
橘光明灭,森然一抹青:“你是谁?”
烟吹雾走,祁天笑眯眯的脸显出来:“你觉得我是谁呢?”
这一刻的他,像时针上刚走过的一分钟,完全找不到上一刻的模样,他的面容变得软绒绒,有些做不得真的无辜:“我要说我只是一个爱慕你的男人,在这里等了你十六天,每天都从别人的口中认识你一点,每天都当成是遇到你的今天,你会不会相信?”
当然是假话,他意在挑逗她,动摇她,最好试探她,将她的防范撬开一道缝隙,才好把苍蝇脚伸进来:“你什么都知道,何必还问。”
“我不是在向你要一个答案。”他的心,远比这个贪。
微拢两片唇,斜斜衔住支烟,祁天腾出手挪开白盈盈的空酒杯,把杯垫调了个面,提笔在上头快速地写:“也许你现在是他的女人,但你一日不是他的夫人,别的男人就一样有机会。”
白盈盈的手里多出一枚圆形的杯垫,荆棘缠心,中间不是爱神的箭,是把穿心过的匕首,下面一行笔走龙飞的字,告士打道72号,302房。
是个宾馆地址。
祁天走了很久,仔细闻,邻座的位置上,吧台的烟灰缸里,仍残留他呼出的烟味,好像他随时会折回来:“哇,你收下了。”然后得胜那么地说一句。
白盈盈越发为自己荒诞的想法觉得可笑,也是着了魔,被他变得古里古怪。
“还有洋火吗?”她朝吧台里要,扬手划了一根,看火苗在杯垫上爬行,慢慢吞噬掉那行风流如人的字迹。
阿姐后来问过她:“怎么样?”
盈盈笑着摇头:“不是良人。”只是个寻开心的白相③人。
阿嫂信守承诺,三日后返家,一进门,就见到烈哥搂着姚红玉坐在沙发上,怀里兜着白猫囡囡,你侬我侬,忒煞情多地交换只有彼此听得懂的笑。
是囡囡最先发现阿嫂,叫了一声,从姚红玉的膝盖上挣扎跳下地。
然后姚红玉才抬起头,黑的鞋,玉兰一样细的脚踝,鸽似的白,再往上,一切都塑进一身精致且熟悉的堇色旗袍下,她见过她,轮廓、面孔,那个裁缝店里遇过的女人。
早就摸清对手的身份,姚红玉并未多惊讶,脸上堆着笑,主动站起来。
丁烈更是欢喜地迎上去:“盈盈。”小别几日,说不记挂是假,阿嫂回来,最高兴的还是烈哥,“呢个系红玉。”他温柔地为阿嫂介绍,又一本正经召来姚红玉,“红玉,过来喊人。”
「粤:这个是红玉。」
“姐姐。”很是大方得体的称呼,既尊重,又亲近。
盈盈点头,抱起猫抚摸:“好耐冇听你咁讲说话嘞。”
「粤:好久没听你这么说话了。」
丁烈是土生土长的香港人,要他直着舌头说话,除了别扭,还累,以他的脾气,真是鲜少的了。
这句话透有酸意,烈哥听了去,反而大笑:“有咩办法?佢不如你咁叻,唔识广东话,都唔会讲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