醺醺酒气扑面而来,芈泽挣扎着脱了身,忍不住皱了皱眉。
赵政便如同做错了事的孩童一般,慌乱地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在面上洒下两片淡淡的扇影。
芈泽见他这幅模样,一腔斥责之词尽数化做怜惜心痛,便伸手抚上赵政绯红的面颊,轻轻叹了一口气。
流华殿内,殷佩早已让宫人备好热水与衣物。几人合力将赵政打理好,殷佩与嘉卉便起身告退。
芈泽端着碗炖得又鲜又辣的鲫鱼汤,正欲诱哄赵政喝下,却听他幽幽道:“成蟜他……死了。”
芈泽闻言神色自若,似是早已料中,故而手中的那碗醒酒汤并未撒出一滴。
自古不流血的平叛屈指可数,如今这场兄弟相争自然也不能免俗。只是一想到那孩子气的成蟜竟也会走上这条路,她心中不免还是有些惋惜。
芈泽平静地放下碗,坐到赵政身旁,将他的头揽过来靠在自己肩上,并未出言劝慰。
说什么?如何说?
痛失亲人遗憾无法弥补,硬说些无关痛痒的话又有何益?再者,这样的场面话恐怕早已让赵政听得耳朵生茧了吧?
她又何必多言。
“仲父说,成蟜在军中散布寡人非先王血脉的流言,他才不得不借寡人之令将成蟜铲除。”赵政踌躇了一会,才继续低声道。
在他的逼问之下,仲父终于说出实情。可听完之后,他的心情却变得更糟糕了。
于是他屏退众人,打开了那几坛为成蟜预备的酒,一人独饮。
心中依旧抑郁难平,最后他摸索着来到了王后的寝殿。
肩上传来温热的湿意,芈泽正想侧头去看,却被赵政单手遮住双眼。
“王后莫看。”耳畔传来一阵哽咽之声。
将心比心,芈泽也有不想在人前展露的脆弱的时候,于是她轻轻点了点头,千言万语只道出一句:“好。”
据她所知,事情恐怕没有这么简单。必是那成蟜污蔑赵政为吕不韦之子,才惹得后者痛下杀手罢。若真是如此,吕相此举,说来也是在情理之中。
“寡人明白,这件事由他人出面,总比让寡人亲自动手要来的好。”赵政缓缓移开了手,“可一想到成蟜是带着对寡人的恨意离开人世,寡人心中仍是苦涩凄凄。”
眼前恢复明亮,芈泽便侧过身去看他。
鼻梁高挺,棱角冷峻,披散的乌发为他平添一丝俊逸。这样一位浩然少年,偏又生得一颗敏感纤细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