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傻子又跑不见了。她带着徐婆子好心给的几件物什——都是些盆啊瓢啊之类,还有一卷旧铺盖、几个蜡烛头,一路叮呤咣啷回了破窑。
舍不得点蜡,她就着初升的星光,找了个土坷垃坐下,手指绞着辫梢儿,两条腿一晃一晃地,思考着人生。
今夜没有月亮,天空是黯黑的。她仰头盯着天,似是想了很多,又似是什么都没想。
这两天来的一切,都电影似的在脑中过了一遍。经过今儿一整日的兵荒马乱,黎麦终于觉得在这个世界里,她稍微有了些真实感。
这种真实感,在她看见谷子那胳膊下夹着一卷铺盖、跑得踉踉跄跄的身影时,愈加爆发了。
谷子笑得憨甜,把铺盖“噗”地往她脚下一撩,把黎麦吓得几乎蹦出二里地:“你要在这儿睡?”
谷子用力点点头。
黎麦欲言又止,最后问道:“跟我睡?你认真的?”
谷子眼睛里有点迷惑,不太明白为什么不可以。
想了想,是不是姐姐不要他了,于是颤了颤肩,嘴角瘪了一下。
黎麦:“…………”
唉,算了,总不能让他睡外头。
黎麦心一横,指挥着谷子在离她远远的地方,安置了他的破被子。
可是夜风穿过窑口那株干巴巴的老枣树,从外头灌了进来。在树叶子哗啦啦的声响中,小傻子闷闷打了个喷嚏——徐镇江白天被她给气走了,连窑门都没来得及整呢。
黎麦于是从外头搬了几块石头,胡乱垒在窑口,凑合着挡下风先。
垒完了,回头一看,谷子已经睡着了,软嘟嘟的脸被硬硬的被子顶得变了形,明早起来一定有个红印子。
黎麦禁不住又揉了一把他的头毛,心里有一块地方软软地塌了下来。
其实,说真的,白捡了个弟弟,她也挺高兴的——初来乍到一个全然陌生之地,说心里不慌那是假的。可这个傻弟弟的出现,让她心里有了一丝安全感。
至少,她不是孤身一人了。
黎麦兵荒马乱了两天,却还不感到困,只好继续盘腿坐在外头树下,一边吹风,一边思考人生,宛若参禅。
也不知过了多久,夜风越发湿润起来,拂在人面上怪舒服的。一丝困意袭来,黎麦身子一歪,就靠着石头悄悄阖了眼。
突然,一阵闷雷的轰隆声袭来,她又霍然惊醒了。
这才发觉,天上下起了小雨。丝丝雨滴穿过树叶,打在身上,有点寒凉。黎麦一个哆嗦,抱着胳膊,拖着被压得酸麻的腿起了身,打算回窑里去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