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丢人!特丢人!”秦潜笑了下,“时间宝贵啊唐导,您想撒气的话,回头我肯定站着不动,给您训多久都成。”
唐桢哂笑了声:“言重了,我就一破老头子,训谁都不敢训你。”他没敢忘,这剧组的后续开销都得靠对方。再说了,到底是他看着长大的孩子。
宁浮思静静站在边上,暗暗吁了口气,不知怎的,他的鼻头似乎一霎泛酸。秦潜只是轻飘飘的一句话,不含多余情绪。但这一刻,宁浮思心里那棵难以撼动的大树,名为“偏见”的固执,就在秦潜这一句话中簌簌抖了抖后,一瞬倒塌。
别人的恶意,他或许能轻而易举躲避。但面对他人的友善,他在不安之际又忍不住想伸手去接,再一把拽到手心里。哪怕只是一句话,他也不想漏听。
不管是昨晚上的药,还是此时的三言两语,秦潜这弯弯绕绕的好意,他都看到了。
宁浮思心知,刚才他那开玩笑似的状态,说烂都是轻的,随便抓个人来演估摸着都比他出色。一早上下来,在仅有的两场戏中,他窥见秦潜的另一面,不同于生活中与之相处的那个人,在演戏这方面,秦潜可谓拿出了十足的耐性和认真。
在这样的秦潜面前,他自惭形秽。
也许,这个人在和别人相处时,那些带点暧昧的举动对他而言,只是寻常之举,就是一种相处模式而已。就像这一早上,秦潜对尤静也同样照顾有加。
这么一想,宁浮思倏忽豁然开朗,他不得不承认,这些天里,秦潜对他也是照顾有加。
到底是他狭隘了。自从相遇后,他又何尝不是带着有色眼镜去看待对方。说好的已经放下,说好的从新开始,不再对过去耿耿于怀,原来,至始至终都是自欺欺人。
宁浮思转头对秦潜道:“抱歉,刚才是我不够认真。”明明是同一个人,只是转了个弯,看到的却是全然不同的身影。
秦潜抿唇,本来还晴朗的脸色转眼间布上乌云,紧接着偏头递给宁浮思一个“全都怪你”的眼神。
“……”瞬间,宁浮思那刚冒出头的愧疚又哗啦啦消退。
秦潜自然不知道这么两句话的功夫,旁边这个人大起大落的心思。他只是在猜,宁浮思刚才吃了什么东西,嘴唇上的味道有点甜。
“行了,都给我专业点。”唐桢的脸色稍缓,转身对一干吃瓜群众挥手道:“你们都下去休息吧。”
边上的工作人员和尤静一票人,扛着设备悻悻转身出门。
“张开嘴哥们,不亏!”尤静出门之际突然转过头来,眨眼笑道。也不知道是对谁说的。
“听到没?”唐桢这下不再板着脸了,叹了声道:“人家小姑娘都比你们觉悟高,这次再放不开的话,干脆也别干这一行了。”
“宁浮思,”秦潜说,“这次,你不用去考虑唐守明会怎么做,你只要去考虑你在这种情况会怎么做就行。还有,不用把我当做周望先。现在是宁浮思和秦潜,知道吗?”
秦潜知道,唐桢现在最想知道的是他们两人能否有默契,能不能演出“火花”来。具体是不是唐守明和周望先,暂且都没事。
宁浮思稍想了下,点头说了声“好”。
闻言,唐桢果然没有异议,转身退到一旁。
这次,宁浮思刚走到和秦潜擦肩的位置,听到秦潜的问话,他脚步一顿,没有再继续往前。而是歪过头去,浅浅笑道:“上海这么大,万一没碰见你。”他回过头去,对着前面的空气冷淡说:“我总需要有个原由,才不至于白跑一趟。”
秦潜转身,拾起宁浮思的手腕,将他手中的“包”抽出,扔到床上。他的右手伸至宁浮思的脸侧,撩开他盖住眼睫的额前碎发。他看到宁浮思浓密纤长的睫毛颤了下,遂含笑道:“你若真想见我,永远不会找不到。”
这是剧本里没有的台词,秦潜自己加的。宁浮思拿开秦潜的手,亦侧过身:“秦公子的嘴,我可以相信吗?”
宁浮思直直望进秦潜的双眼,眼中的秦潜,此时他的脸上是隐忍的情。欲和温柔的双眸。而对方的身体,也在说话间不自觉朝他靠近诉说思念。
这一瞬间,他对秦潜的敬佩又涨了一截,在秦潜身上,他甚至看不到演的痕迹,从他的角度看过去,就像他真的被这个人恋慕着一样。对方身上这股劲,让宁浮思丝毫不敢懈怠,他调动全身的情绪,让自己进一步投入。
秦潜才被挪开的手再度抬了起来,这次是落到宁浮思的脸颊上,他的拇指轻而缓地摩挲着他嘴角的淤痕,专注又自然,就像这个动作他已经事先排练了无数遍一样。
淤痕之处,在宁浮思笑起来的时候,原来会有个浅浅的窝。现在这个窝却被填满,淤痕虽然已经淡了,但秦潜还是想要将它擦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