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青先的睫毛被骇得扇动数次,心口被震得发麻,一时语塞。林北生自己没等多久便笑起来,视线挪向后方虚空,莫名其妙地说了一句:“我感觉我好像喝得有点多。”周青先:……他这样也不敢惦记这一茬了,本来自己做主导拉扯着逗一逗林北生还挺开心的,但林北生直来直往地把心思翻到台面上,周青先便承受不,生怕对方三两下就把自己给拿捏住了。这个坏蛋只敢自己控制局面,不敢让林北生夺走主动权。于是周青先便不敢作妖了,又装出一副很乖的样子,顺着林北生问:“冬至日大家也聚在一起喝酒吗?”“什么日子都能聚在一起喝酒,大家找个名号而已,冬至日还吃点羊肉,我们不爱吃饺子。”林北生果真暂时把那一茬给忘了,望着他眼神发直,愣愣答,“你呢,没有过冬至的习惯吗?”何止是冬至日,周青先连过年、过生日的习惯都没有,这在他眼里、周淮眼里,就是三百六十五天里面同样平常重复的一天,应该照常吃饭照常睡觉,人类自以为是地加以情感并庆祝才是匪夷所思的事情。他笑了下,摇头:“早上阿姨问我要不要吃饺子,我都没反应过来。”“那你喝喝汤吧,也算过了,喝得浑身暖暖的好抗冬。”林北生松开他,“我得回去了。”周青先眼皮一跳,自己不自觉地向前迈了一小步,伸手去拉住了林北生的衣袖:“你……要不在我这边坐一会儿再走?”林北生没注意到他的小动作:“不了,我跟他们说我出来买酒的,闹太久回去了要被人说。”周青先说哦,还是不肯放弃,又主动邀约:“那我开车送你呗,回去还有一段路呢。”林北生忽然就安静了。c市的常绿树高大且茂密,别风吹得发出细细的声音,林北生的太阳穴一鼓一胀地跳动,感觉自己似乎喝醉了,又似乎很清醒。但是灵魂却好像飘离了躯体,从周青先清清冷冷的房子里飘到了亮着暖灯的地方,郑琪在、林忍冬在、耿旭在、戚环也在,朋友家人围成一张小方桌,林北生坐在最容易出入的一角,笑着喝着谈天说地。大家其乐融融地挤成一个圈,肩膀挨着肩膀,膝盖抵着膝盖,从过去到现在,都没有周青先的位置。林北生突然问周青先:“你记不记得以前有一次晚上,我们在戚环那儿吃烧烤,你也来了。”周青先的食指抽动两下,瞳孔一瞬间缩紧,心脏像鼓点一样很重地敲打两下,随即是密密麻麻的、像小鸟一样很吵的声音吵起来。他不知道林北生忽然提这个做什么,只是有种不太好的预感袭来,让他一时间应接不暇,连要作何回答也分辨不清楚,于是只抿抿唇问林北生:“怎么了?”“没什么,就是突然想起来这个事情。”林北生笑了,随便地挥一挥手,“别送我了,那边人很多。”周青先不知道他人很多与不能送他之间有什么必然联系,但是既然林北生拒绝的意图都写在了明面上,他也不会继续腆着脸邀请,于是便转移了话题:“好的,那你明天会过来吗?”“应该不会,明天要陪家里人。”林北生很诚实地告诉了他。“那后天也见不了面了,我有酒席。”周青先算着时间,“那再后天一个吃个饭吧,我把餐厅找好了发你。”林北生应下了,挥挥手与他告别。这一趟酒精促使的、匆忙的见面就此拉上帷幕,林北生走出去很远之后回头,看见周青先还站在原地,不知是在出神,还是在目送他。林北生摆正脑袋,长长地哈出一口气,以为下雪了,再仔细一看,原来只是气雾挥发的痕迹。他盯着这些消散的水汽,这时候才慢腾腾地想起来,大后天是圣诞节。在这个节出去吃饭……需要准备一点礼物吗,给周青先的话……他回去的路上没有跑,手脚被冷空气浸得冰凉,头脑却依然发烫,在某一个瞬间身体背后细密的汗,像针尖一样刺人。他在耿旭的家门口见到了郑琪。郑琪手里抱着一个暖手壶,脸被风吹得发白,左右张望着,见到他了神色才稍微松缓下来。“你去干嘛了呀,我说怎么突然间不见你了。”她说着小跑着往林北生过来,将那热烘烘的暖手壶递给了他。林北生的酒意霎地褪去了大半,张了张唇,莫名地没发出声音。“耿旭说你去买酒,你的酒呢?”她朝林北生身后看,又笑,“是不是出去就忘了?都喝成酒蒙子了,怎么还逞能呢。”她一边说着,一边把林北生推进屋:“一身也冰凉,快进屋暖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