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就开学了,”他说,“高三了。”
“学校今年要强制上晚修了,”黎诩叹了声,“晚上十点下课,你还有车回家吗?”
“没,”舒愿闭上眼,“或许要申请住宿了。”
黎诩看着舒愿入睡,自己不知何时也阖了眼沉入梦中。
兴许是处在天上的缘故,黎诩梦见了白霜,他的母亲穿着那袭他最眼熟的藕荷色长裙,摸着他的头顶柔声说:“别贪玩了,要开始拼命了。”
十九岁的黎诩清晰地看见母亲抚摸的是十五岁时的自己,他想上前握白霜的手,遗憾的是只触到了虚无的空气。
醒来后飞机已经着陆,宋阅年的手停在了他肩膀上方:“你们俩睡得可真沉。”
“大后天就开学了嘛,”顾往扒着舒愿的椅背打趣他们,“不多睡点怎么行。”
回家的路上黎诩先让出租车司机绕远路把舒愿送回佳玺名邸,再把自己载到了悦歌山庄。
稀罕的是大周五的黎文徴竟然在家,还挺悠闲地在厨房里做点心。黎诩刚搁下行李,吴阿姨就过来扯他的手:“先生知道你回来,在给你准备小蛋糕呢。”
“他那是自己想吃。”黎诩不以为然,摸了果盘里的苹果正要吃,黎文徴在厨房门口喊住他:“那个还没洗。”
“哦。”黎诩把苹果扔回去,起身拎起行李箱要上楼。
“等等,”黎文徴摘下隔热手套,走过来按住他的行李箱拉杆,“先吃点东西再上去吧。”
“……行吧,”黎诩返身在餐桌旁坐下,“你今天怎么在家?”
“昨天刚出差回来,”黎文徴从厨房端了一整盘拔丝小蛋糕出来,“倒是你,去旅游那么多天,怎么不给家里打个电话?”
他的语气还算温和,黎诩知道他没有责备自己,但是想起在飞机上做的那个梦,他对黎文徴的态度如何都好不起来。
“你不都说你出差了吗,我打回来让谁接,狐狸精?”黎诩往楼上瞟了眼,“哦对,他们俩不在?死了?”
“他们出去了,”黎文徴轻叹,“你别对他们怀揣那么大的恶意,你姚阿姨没你想的那么坏。”
“打住,再给她说好话我等她回来就扇她脸。”黎诩抓了俩蛋糕离座,一手拎起行李箱踏上台阶,黎文徴叫住他的名字:“小诩——你的生日礼物我放书房了,你看看喜不喜欢。”
黎诩头也不回地上楼,经过二楼拐弯处时探出头来:“高三开始我要住宿了,以后每周六中午才能回家。”
书房的门开着,黎诩站在门外做了良久的思想斗争,脑海里蓦然闪过黎诀晃着黎文徴送的新手机朝他炫耀的样子。他松开行李箱拉杆,踏进书房后目光逡巡了一周,最后锁定在书柜旁的新贝斯上。
很突兀地,他想起了白霜写在日记本里的一句话,忘了是在哪个日期,也忘了是在哪一页。
——我知道在我们之间他更爱她,但是在两个孩子之间他更偏爱小诩,这就够了。
八月刚开头,琩槿市还处在最热的阶段,清禾中学高三的学生就开学了,学校为保证学生有良好的休息环境,特意把最新的宿舍楼分配给了这届的准高考生。
舒愿把行李往宿舍楼上搬的时候,在旁边经过的学生正讨论着有关天气的话题。
“这鬼天气,什么时候才能降温啊,学校也不给咱装个空调,住新的旧的有啥区别?”
“美其名曰锻炼学生意志呗,领导不是都爱这么说嘛。”
“在教室没空调就算了,睡个觉还得受罪,就靠天花板上那俩晕头转向的风扇,能熬过这夏天吗?”
“你还真别说,肯定有人能熬过,”那人压低了嗓音,“听说校霸这学期也申请住宿了,他倒好,其他人都是八人寝,就他住的两人寝,咱们宿舍那些插座不是没电么,他那是通电的,没空调起码也能自己带大风扇回去,忒爽。”
“我靠,”另一人震惊道,“那和他一起住的得高兴死了吧?”
“可不,也不知道是谁这么好的福气,”那人指指走廊尽头,“喏,就那……”
他住了嘴,瞪眼看着原本走在他们后头的舒愿超越了他们,走向了整栋宿舍楼的唯一一个两人寝。
宿舍里有人,黎诩刚把床给铺好,正拿着抹布想往隔壁那个床上爬。
“下来。”舒愿一进门,行李还没放下便喝住对方。
黎诩腿长,攀着爬梯一步能迈两阶,此时正往床板上跨:“我给你擦床。”
“下来,”舒愿扔下东西,抬手扯黎诩的裤腿,“我自己擦。”
仙本那海滩的烈日并没在舒愿身上留下多少印记,宽大的校服袖子下露出的手臂依然白得晃眼,扯住他裤腿的葱白手指曾在水底下为他画过怎样的形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