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卧室,清香淡雅的栀子花在花瓶里摇曳生姿,那些她留下的画,他视若珍宝一一收藏,做成画册。
她用过的杯子,毛巾,画布,画板,甚至她穿过的拖鞋,睡过的大床,都一一留恋着。
推开婴儿房,当他看到那里布置的婴儿车,婴儿床,小孩玩具时,心头又像扎进了一根刺,疼得鲜血淋漓。
他默默的走进去,拿起枕边的一个黄鸭毛绒玩具,紧紧攥在手里,举起来贴在脸颊上,万分痛苦的神情下,是他无法掩饰的悔恨和悲伤。
他这一辈子,都不可能原谅他自己!
“少爷——”晓蓝站在门口,看到少爷伤心欲绝的样子,也是难过不已。
如果明白真心的代价竟是这样沉重,那她倒宁愿少爷糊涂一点,她不想看到少爷如此沉重地生活下去。
顾峻清缓缓回过头,将手里的毛绒玩具放到怀里。晓蓝抹掉眼泪,说,“少爷,当初太太得知自己怀孕了,却偷偷瞒下了所有的人,我也是在太太孕吐反应特别厉害的时候,才发现的,那时,太太恳求我不要告诉少爷,她担心——少爷不喜欢这个孩子,她原想带宝宝离开清城,去一个少爷找不到的地方,谁曾想——还是被少爷发现了,少爷要太太堕胎时,太太难过地哭了许多个晚上!”
晓蓝想起什么似的,忙走过去,像想起什么似的,打开床头柜子,翻出一副手套,手工编织的,宝蓝色,很大的一副手套,一看便是男人的手套,
“少爷这是你生日的时候,太太编织的,但是太太不敢送给你,怕你不喜欢,太太已经默默为少爷过了两年的生日,她说自己是少爷最讨厌的女人,不想扫少爷的兴,太太她这两年过的太——压抑了!”
顾峻清接过手套,抚摸了又抚摸,端详了又端详,然后一点一点认认真真地戴在手上,宝蓝色的漂亮反衬出他修长手指更加的动人,这一针一线饱含着她浓浓的情意,他都想象到她一点一滴凝聚的情,他责怪自己为什么会那么粗心,那么伤她。
“穆白少爷为了方便照顾太太,西山别墅附近的一座房子买下来了,也多亏了穆白少爷给了太太无尽的温暖和关心——”
晓蓝说完,才觉失言,马上禁了声。穆白少爷对太太的心思,连她都看得明白,少爷又怎么会没有觉察呢?这个本来就是个禁忌,尤其还是在这个节骨眼上,很容易生出是非的,对谁都不好,可她偏偏却口无遮拦了,她有点想责打自己的一张嘴。
顾峻清抿紧薄唇,无力的靠在门口,没有出声。
他咬了咬牙,转过身,凝望着那扇白色的衣柜的门,打开来,果然看到那里收拾得干干净净,她所有的物品都摆列的整整齐齐的,她喜欢干净,喜欢整齐,那些抽屉她都喜欢用收纳整理的盒子收拾的利利索索,有条不紊的,
她连悔恨的机会都不给他,就这样一走了之了,消失在他的视线里了。
眯紧眼眸,此时此刻,顾峻清觉得自己的胸口胀得生疼,心底却因为缺失而痛得沉重。
第一次体味真正失去的意义,居然比想象中还要来得深刻。
那个叫霍栀的女人、他一直都恨着的女人,他伤她入骨的女人,是要彻底从他的生活中消失吗?!
不,不可以!
他还没有来得及弥补,还没来得及用余生去赎罪,她怎能离开?
她甚至都不知道——不知道他——不知道他的心,他的爱。
顾峻清,你知道你残忍得自私吗?她在时,他不知道珍惜,她离开了,他却想要她回来,一切皆他起,他恨她,他爱她,他嫌弃她,此刻又渴望着她,他是否只顾着自己的感受了?
可是,现在的他已经顾不得对自己的批判了,他只知道,她走了,从此就要消失在他的生活里,他再也看不到她温暖恬静的模样,再也感受不到她小心翼翼的语气,再也欣赏不到她工作时特有的自信。
一切一切,恰似水中月镜中花,弹指间便已是残影浮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