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扭头朝着闻野笑了下:“去过对面么?”
闻野摇了摇头。
再抬眼,恰好红灯转绿,姜慎弯下腰,脚下轻轻一踩,骑着车冲到闻野前面去了:“我就住对面!”
闻野骑车跟在姜慎后面过了马路,因为主街太挤,他们只能推着车很慢很慢地在人群里穿梭,绕过不知多少条胡同,水泥路也变成了坑坑洼洼的土路,姜慎的脚步终于停下了。
面前是一家很不起眼的刀削面店,姜慎把车子刹住,指着店门口问闻野:“介意么?”
闻野没说话,直接跨下车,把车在姜慎的车旁撑好,才说:“太贵了我也请不起。”
姜慎看他一眼,又笑了。
他们落座后,姜慎直接点了两碗刀削面,自己去门口的塑料箱里拎了两瓶北冰洋,很随意地用牙咬开其中一瓶,到了闻野这里,他犹豫了下,还是去找老板要了起子。
“怎么想的,说说吧。”姜慎捞过瓶子跟闻野的磕了下,一仰头就喝掉了大半瓶。
“没怎么想,都听闯哥的。”闻野知道姜慎问的是分区赛面对安北队一换一的战术。
“闯哥人不错的,”姜慎说,“他是为了你好,有时候的确是这样,你不被逼到走投无路,就摸索不出来一条新的路。”
闻野淡淡“嗯”了声,低着头心不在焉地勾着那个北冰洋的瓶子转圈。
“其实你这个习惯就算真的改不掉也没那么严重,”姜慎想了想,“毕竟全国有几个郭嘉予呢,一般人还是防不住你的,所以……”
“我改。”闻野的声音低低的,透出一种冷静的坚决,“只是需要时间和一个契机,我会改。”
“啧。”姜慎慢慢靠到椅背里,忍不住盯着他笑了,“野神,你这两年变化有点大。”
哪里是这两年,是这短短四个月而已。闻野听见自己心里有个声音在说,一切以变成更好的自己为出发点的改变,他都会去努力,会去坚持,他会不停地奔跑和成长,会让自己强大到可以在面对涂牵牵时,有勇气去看她的眼睛,有勇气去直面自己内心那份小心翼翼的喜欢。
面馆老板端着两大碗热腾腾的刀削面上桌,姜慎从消毒柜里抽出两双筷子,递给闻野一双,随口问了一句:“怎么突然想起喊我一起吃饭了?”
“她不在家。”闻野往面里加了一点醋,这么回了一句。
姜慎正要挑面的动作顿了一下,然后把筷子放下了:“我说,大哥你起码撒个谎骗我一下行不行?合着你是单纯地不想一个人吃饭才喊我的?”
“都是成年人了,”闻野把面搅了搅,抬眸看了他一眼,“没机会脆弱了。”
“欸。”姜慎重重地叹了口气,“下回这事儿还是别喊我了,其实我今年才十七岁。”
闻野:“…………”
吃完面出来的时候,雪花已经落得很密集了,砸在羽绒服上可以听到细微的摩擦声。那条主街终于不再拥堵,闻野和姜慎在十字路口分道扬镳,一个向北,一个向南。
原本十二三分钟的路程,闻野故意骑得很慢,用了二十多分钟才到家。
院子里的青石板上平铺着熨帖绵软的一层雪,丝毫看不出被车轮碾压过的痕迹,涂牵牵还没回来。
这么想着,闻野又觉得自己应该把车骑得再慢一点的。
腻腻应该是带着员工离开很久了,客厅的灯全熄着,整栋房子都冷清得厉害。闻野进门后把背包放下,正要换拖鞋,脑海里忽然又闪过姜慎在学校门口调侃自己的那句话,然后他想了一下,又转身关门出去了。
既然回房间一个人待着也没什么事情可做,不如堆一个雪人送给涂牵牵吧。
——
涂牵牵从甬路把车开到院门口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
少年正半蹲在地上认真地把车厘子嵌进一个圆滚滚的雪球。他身上裹着一件长款的纯黑色羽绒服,原本应该隐于黑夜的身影,此刻却因为一地洁白而变得无比醒目,巧妙地生出了一种直击心脏的碰撞。
那么干净的雪,那么纯粹美好的少年。
车灯的光晕打上他后背,闻野的反应像是慢了半拍,他转身看过来,随手把头上那个笨重的帽子拉下去,透过挡风玻璃准确找到她的眼睛,然后毫不吝啬地露出一个笑。
应该是看不清的,因为视线整个都是模糊的,无论是他嘴边呼吸时的白色雾气,窗外还在纷纷洒洒的雪,还是自己本就潮湿的眼睛,但她分明又看到了他唇线下那颗若隐若现的小虎牙。
几乎是自动的,这一幕与脑海里的另一个画面奇怪地发生了重叠。那天在超市拍外景,因为桃子的一句赞美,她佯装生气地说不许他笑了,他立马慌了,想都没想就应下来,说,我听你的,我不笑了。
涂牵牵还在晃神,而闻野已经大步走过来,脚步停在驾驶室的门外,帮她把车门拉开。
冷空气瞬间窜进车厢,涂牵牵跳下车,第一件事先去抓他的手腕:“手冷不冷?你都几岁了还堆雪人?”
闻野愣了下,在她的指尖刚触上自己皮肤的瞬间,下意识把手抽回去,抄进了口袋里:“不冷。”
这个动作不知怎的,把涂牵牵心里梗了一路的那个结一下子就压垮了。
她抬头看向闻野,隔着夜色和飘雪,眼泪不受控地,突然就淌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