熙春园正是生机盎然的时候,大朵大朵的花卉和茂盛的灌木点缀路旁,隐秘的小径四通八达。谭玉楼本就不熟悉路,又被小太子带着七拐八拐,没一会儿就感觉自己也要迷路了。
“太子殿下,您等等,别跑那么快。”
谭玉楼追着喊了一声,发现前面的小太子停了下来,总算是松了口气。
他走近对方:“太子殿下……”
话音未落,就看到蹲在一丛竹林后面的小太子竖起手指,向他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谭玉楼忍俊不禁,但还是顺着对方的意思矮身凑近,低声问:“殿下?”
“是大舅舅……”
谭玉楼顺着小太子的手指方向一看就愣住了,透过竹林缝隙,刚好能看见一高一矮两道身影。那两人凑得极近,矮个的那个几乎是依靠在身旁那人怀里,一只脚一瘸一拐的。高大的那个扶着他,似乎是对方崴了脚。
谭玉楼看得瞳孔一缩,那个身穿绛紫华服的高大身影,他稍早之前才见过,不是魏陵又是谁?
至于对方搀扶的那个,从他身上精致的月白色锦袍、腰间金丝穗子和稍显单薄的身形,明显是个家世不错的哥儿。
两人偷看的功夫,魏陵已经把人扶到了附近的八角亭里,那亭里早已放了一把凤头琴和一个小铜炉,铜炉上的水壶还氲氤冒着热气,明显这里刚才有人坐过。
而方才坐在这里的人,除了被魏陵搀扶的哥儿不作他人想。
谭玉楼的猜测很快得到了证实,那个面容俊俏、眉目如画的哥儿坐下后说:“又麻烦侯爷了,否则不认识路又不小心崴了脚,都不知道该怎么办好……”
“举手之劳而已,林公子不必客气。”魏陵有礼地负手后退两步,转头四顾,看似在打量亭内摆设,实则目光已经瞟到了竹林后头。
发现那里有一角鸦青色袍摆,很快松了口气。
“要谢的,半个月前侯爷帮忙赶走那几个地痞流氓,我还没谢过您呢!”林公子连忙起身,就怕这宣威侯又像之前一样,见他没事就甩手走了。
好在他这次为了以防万一,把身边的下仆都打发了,他就不信宣威侯会把他一个文弱哥儿丢在这种偏僻地方!
“嘶——”林公子似乎起得太急,不小心触到受伤的脚踝,很快轻呼一声,眉头皱起,清灵眼波却瞟向身旁的人,就盼着对方过来扶他,他好顺势靠过去。
刚才他看似靠在对方怀里,其实对方一双铁手牢牢地握着他的手臂,说不定都将他的手臂握青了!
这也难怪,宣威侯是武将,后院又没有伺候的人,难怪性情这么耿直,连他刻意勾引都没看出来。
也正是如此,更加坚定了林清宜入主侯府的决心。他祖父本是前朝安国公,靠着爵位俸禄和下边人源源不断的孝敬,日子过得奢靡而享乐。
但新帝可不承认前朝爵位,如今他们家虽然还有人当官,但日子已经大不如前。林清宜仗着自己长得俊俏,用了不少银子打听宣威侯的行踪,上次好不容易搭上话,谁知对方根本没仔细看他,很快就走了。
这次这么顺利,林清宜都不敢相信自己的好运,当然要再接再厉——
可惜,魏陵这次只做了个样子,手是伸过来了,却没有碰到他。若不是他眼疾手快按住桌子,整个人怕是要结结实实摔在地上。
林清宜有些愕然地抬眸,瞳仁很快泛起了委屈:“侯爷,您怎么……”
“不好意思,手慢了一步。”魏陵眼神清正,明明是不怎么走心的致歉,旁人看来却十分真挚,完了又好心提醒:“林公子还是坐着吧,免得一会儿再扭伤脚,这扭伤可大可小,要是伤到筋骨就不好了。”
林清宜心里一缓:“是,多谢侯爷关心。”
宣威侯这样,他觉得自己还是很有希望的!
魏陵看那边还没动静,没话找话:“咳,林公子倒是好雅兴,一个人到这竹林品茗抚琴,只是这身边怎么一个下人都没有?熙春园虽然是皇家地盘,但万一遇上那不怀好意之徒……”他话锋一转:“林公子上次不是已经吃过亏了吗,怎么这次还敢单独行动?”
林清宜一窒,接着有点讪讪地:“我刚才觉得有点冷,让小厮取披风去了。”
说完抬头期待地看向魏陵,看他会不会解下外袍给自己披上。
但魏陵就像个愣头青似的,一点不解风情,眼睛甚至没往他这个方向看一眼,他算是送秋波给瞎子看了。
林清宜只好改口道:“铜炉里的水还热着,我给侯爷泡茶吧?”
“嗯。”魏陵心不在焉地坐下了。
在他的计划里,玉楼看见他被别的哥儿缠上,肯定会找借口过来带他走。结果他都麻烦太子小外甥,结果那边一点反应都没有……
魏陵非常失望,因此没注意林清宜偷偷往茶水里下了药。
他没注意,在竹林根下偷窥的一大一小却是看到了,小太子懵逼地瞪大了眼睛:“他往茶里放了什么,难道是要给大舅舅下药?”
说着就要钻出去阻止,他家大舅舅的计划只让他带未来舅么过来,可没有接下来的戏码。
不愧是人小鬼大的太子殿下,连下药都知道……
谭玉楼心念一动,突然抬手拦住了他:“殿下看错了,林公子只是往茶里放了点糖而已,这是京城这边的喝法,殿下可能不太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