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一软,双喜默不作声又转回浴室,真的拧了一把热毛巾出来。蒋闻涛闭着眼,眼睛下方一片青色的阴影,明显没有休息好的样子。双喜一点一点地替他擦脸,眼角、耳朵,都细心地清洁了。擦着擦着就发现底下那人嘴角微微翘起来,心满意足似的。知道这人其实没睡着,双喜手微微一顿,却并没有立刻矫情地把毛巾摔到那人脸上,只在一顿之后,仍然继续自己的动作。洗了脸,又擦手。把他的大手掰开,一根根指头都照顾到。蒋闻涛平时男子汉顶天立地,偶尔象小孩子一样撒个娇,真令人难以抗拒。擦着擦着蒋闻涛的手就慢慢反过来握住了他,双喜一怔,抬眼看去,底下那人已经睁开了眼,正一眨不眨地看着自己。两人视线对了一会儿,蒋闻涛笑着问:&ldo;几十年以后我老了、瘫了,你也还会在我身边这样照顾我吧?&rdo;这话一问出来,双喜就怔了。这是……白首之约?他想到的是夕阳西下,两个白发苍苍老头儿,一个坐着轮椅,一个推着轮椅的画面,蒋闻涛想得却更远一点,他想象着大限来的那一日,他身上插满管子命若游丝,到时他是转头万事空了,留下双喜却怎么办呢?这么一想便不安起来,脱口道:&ldo;算了,还是你死我前头吧。都说女人命好死夫前,你虽然不是女人……&rdo;双喜神色缓和,&ldo;大过年的说这些做什么。&rdo;停了停,又咬咬下唇,带一点堵气似的说:&ldo;凭什么我要先死,明天我就锻炼身体,偏要活得比你长。&rdo;蒋闻涛笑:&ldo;那我也戒烟,我们两个打赌活,做一对千年老妖。&rdo;双喜嗤一声,啼笑皆非,蒋闻涛凑上来在他嘴上飞快地啾了一下,飞奔进浴室。听着里头哗啦啦的水声,双喜脸上起初还有微笑,渐渐地便勾起满腹心事,恍惚着,慢慢平躺了下去。桌子上静了静,双庆噗一声呛口酒。叶妈妈被她吸引了注意力,连忙扯纸给她:&ldo;这么大的人了,怎么回事呢?&rdo;在蒋闻涛面前出丑,多不好。双庆这会儿才顾及不到形象的问题,掩饰地擦嘴,一边却偷偷瞟一眼旁边那两个男人。为了便于喝酒的缘故,桌上的座位是这样安排的:叶家夫妻坐在首位,蒋闻涛作为未来的东床快婿,当然是挨着老丈人坐才好联络感情。蒋闻涛旁边是双喜,双喜旁边是双庆。此刻双庆看不到蒋闻涛脸上的表情,但女性的直觉还是让她敏锐地感应到气氛微妙的变化:蒋闻涛的气压是低沉的,哥哥是心虚的,这话题是危险的,搞不好就是要出柜的。她在桌下踢了双喜一脚,双喜飞快地瞅她一眼,眼神里透出慌乱。他发誓刚才母亲的话一出口,蒋闻涛挟菜的手就猛然一顿。显然,这话题的危险性就好比在老虎嘴边拔毛。虽然这次回来是准备出柜,但在吃团年饭的时候提出来显然很不合适。&ldo;妈……&rdo;刚想着要转移话题,蒋闻涛低沉沉的嗓音已经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