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宫中大变已过去十日之久,整个京城仍处于阴郁连绵中。()陈、舒两家谋反,陈太傅和舒远山在皇宫时就被斩杀,舒家二子一死一逃。由于皇帝抱恙,多日没有上朝,一切朝政全权由四皇子楚明秋代理,成了监国。楚明秋不愧为皇家血脉,其行事手段狠厉果决,短短几日,就稳住了朝廷上下的人心。
在这场清洗中首当其冲的,就是陈、舒两家被抄,男斩女杀,一个不留。当日随陈太傅一起到皇宫门口高呼的一干文官,除了他们被斩立决,其直系家眷落得了同样下场。其他被株连亲系要么下监,要么流放。这在所有人看来,他们没有全部人头落地,还是这位新任监国心怀仁慈,顿时让人落下这位将来的帝君仁贤的印象。
其次对于逃亡中的舒家长子,楚明秋指派由寿康王世子李皓缉拿,圣旨在手,李皓不得不离京千里追捕。
而楚霸,由于他亲手砍杀无辜的陈太后,不顾人伦纲常,现已被皇上亲自下旨缉拿归案,全国上下,到处已贴满了海捕公文。
现在陈太后深居后宫养伤,由皇子楚明寒随侍在侧。
由于这次事件并未波及太多旁人,整个京城大街上虽然官兵巡逻密集,甚至晚上还进行了宵禁,但是人们自认仁贤的四皇子不会将这等不明之火烧到自己头上,于是人心迅速得以稳定下来。平日与陈太傅等走得近并未直接参与的官员只得以些微的降职,那些升职的官员却是暗暗窃喜,莫名得以平步青云,自认是四皇子看中自己是可用之人,下定决心将来一定要忠于这位储君,要在政治舞台上大展身手。
长公主府。
凝华长公主看着跪在眼前的芍药,不得不长叹道:“你家小姐的去向,不仅是你着急,我这个当义母的,也是十分着急。你先起来吧,这些日子我一直都没有停止找她。”
芍药低头垂泪,“奴婢知道长公主尽了力,可是奴婢还是心急如焚,都过了这么些日子,我们也实在不知该去哪里找。那日小姐明明和方公子留下来的人一起出去,结果他们回来,却不见她,连他们也不知她的去向。奴婢怕时间拖得越长,小姐的处境就越艰险……”
覃嬷嬷把芍药扶起来劝道:“长公主真的视七小姐为亲生女儿一样,尽管自身处境艰难,也从没放弃过找寻七小姐。所以你也不要太忧心,如果可能的话,你也可以回武国公府看看,或许你小姐遇到险境,会回武国公府也不知。”
芍药无助地摇头,低泣道:“奴婢已经回国公府两回了,昨晚去的时候,发现整个国公府已经被官兵包围。一经打听,才知道是圣上下了圣旨,说是我们公子爷镇守南疆,不守已任,竟是通敌卖国,与西齐人勾结,故意放了西齐人到大泽进行烧杀抢掠……现在整个国公府已被查封,里面的人也不知被如何处置了……”
“有这等事?”凝华长公主似是完全不知此事,吃了一惊,忙朝旁边的覃嬷嬷道:“武国公府被查封,你们可有得到消息?”
覃嬷嬷也变了脸色,“奴婢毫无所知,没有人将这个消息传递进来。”
凝华长公主怔然,半晌,才喟然一叹,“看来这是楚明秋为了不闹得人心惶惶在极为秘密的处置花家。那花胜南当日一举能让花家逃过一劫,如今被冠上这等罪名,整个花家已在劫难逃。也罢,芍药,你先安心在这里住下,你家小姐我一定还会尽力去寻找。给我一些时间,我相信一定能把她找回来。而且以你家小姐的机智,她一定不会有事的。”
芍药听了她一番劝慰,心里略微踏实,又说了几句花家被查封的事,便退了出去。
待人已经走远,凝华长公主才面色一凝,一挥手,就从里间走出一个身材纤细的黑衣女子,“长公主现在就要看信吗?”
长公主并未接她递过来的信,只问:“世子可还安好?他现在在哪里?天香凤草有没有找到?”
黑衣女子恭敬道:“世子已找到天香凤草的下落,不过还没到手。至于世子的去处,他一再交待奴婢不可向任何人说出,如果长公主想知道他的近境,他说您看了这封信就全部都会明白。还交待信看过后马上焚毁。”
凝华长公主这才接过信,拆封,当她看着那一个一个熟悉的字体时,整个人都不禁颤抖起来,良久,她才将信笺一把捏到胸口,喘着粗气热泪盈眶道:“他怎敢如此大胆……他怎敢如此大胆……”
黑衣女子低声道:“世子一直都知道长公主您的苦,他说这是他的一个机会,他一定要把别人欠您和安平王府的都拿回来……叫长公主您不要太过忧心,那些名利如浮云,他只要还回黎家的本来……”
凝华长公主无声而泣,颤抖的双肩泄露了她的无助的喜与悲,“他已经长大了,他想怎么做就怎么做,让他不要太顾虑我。告诉他,我和他爹就在这里,就在他一直生长的地方,不管他变成何等模样,他永远都是我凝华长公主唯一的儿子。”
黑衣女子面上露出悲悯之色,猛一抱拳道:“是。奴婢一定这样回了世子。”
凝华长公主在覃嬷嬷的搀扶下送走黑衣女子,看着窗外越下越大的鹅毛大雪,她的心绪也犹如那雪花般慢慢飘落尘埃……
转眼时间已至腊月十五,年关将近,京城里的人都在忙碌准备着过个热闹年,街市上披红挂绿,吆喝声不绝于耳,人们脸上都露出年关将近一家团圆的喜悦之情。
睿郡主府。
“郡主,姑爷已经回来了。”由于外头天寒,为了保暖,门口已挂上了厚厚的帘子。琥珀将帘子挑开,就见穿着宽松棉袍的贺兰晴挺着个肚子在桌边摆着饭菜。
贺兰晴闻声将托盘放下,立即迎向门口,看到披着大氅脸上冻得通红的谢俊之进来,立即笑逐颜开道:“估摸着你这时候差不多要回来了,所以饭菜都已备好,用热水洗洗手脸就可以坐下来吃了。”
她边说边拍拍他身上的雪花,随后解下他身上的大氅递给郝嬷嬷。
谢俊之把手伸进丫头端过来的热水里,好心情的回头笑道:“已经有身子的人,也不说歇着,这些个琐事,就让下人做不是更好?”
郝嬷嬷笑着插言道:“郡主还不是想让姑爷看看她做贤妻良母的模样?今天还下厨特地为姑爷做了喜欢吃的菜,正忐忑着合不合姑爷的味口呢。”
谢俊之愉悦地笑了,揩了手,把贺兰晴扶到桌边坐下,“只要是晴儿出手,怎么可能会有不合味口的饭菜?坐下吧,忙了半天,我们一起用饭。”
贺兰晴眼角溢出满满的幸福,娇嗔道:“看相公说的……若是你今天能吃下两碗饭,我才是信了你的话。”
谢俊之哈哈大笑,毫不客气地端碗就吃。贺兰晴乐滋滋地给他布菜。
尽管谢俊之把那些菜吃得有些生噎,可是他仍是津津有味地把布在碗里的菜都吃了下去,同时还不忘给贺兰晴夹两柱,不过绝不是那些他吃得差点皱眉的菜肴。
一碗饭后,谢俊之忽然道:“母亲没与我们一起用饭,难道还在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