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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页(第1页)

卢佩陵面露苦笑:“王妃领军一万,长途奔袭,一路杀过来,遇北犀流军和正经军队十数支,尽皆歼灭向前,前日与大军相会合。但公主家将容二率三千士兵护送公主断后,误中流矢,正中胸口,昏迷不醒,被其兄长抢回护送回营,如今已命军医救治,只是伤在心脉,病情垂危。王妃坚持守在那容二床边,饮食不进,亦不肯歇息。王妃毕竟身怀有孕,如此煎熬,军医也担忧。”郭恕己面色铁青,仍问道:“容二,便是那名女官吧。”卢佩陵道:“是,守城战以及一路的领军,全是这位女官指挥,身先士卒,亲自杀敌,确实忠勇可嘉,我问过这一路护送过来的将领,一路尽皆对这位容二将军十分信服。要知道这一万军,九成都是咱们的儿郎,容二要指挥动他们并不容易,但那守城一战打得实在漂亮,加上公主护军那一千人,也人人都是奋勇争先,悍不畏死之徒,全是一等一的好手,这一路过来,儿郎们全都服了她。”郭恕己诧道:“公主护军什么时候有一千人了?她之前不是只带了五百人吗?”卢佩陵道:“宋国公秘密送来的人,是要接应公主的,公主不走,便留下来了,我看过了,其中首领正是国公世子宋襄。”郭恕己面色不变,看到了营帐前,便不再询问,直接掀了帐子进去,果然看到里头床边弋阳公主正坐在床边半倚在一张柔软的扶手椅上,面色果然憔悴之极,看到他进来,也只掠抬头看了他一眼,便漠然垂下眼皮,只握着床上昏迷不醒的女官的手。郭恕己问道:“伤势如何?”弋阳公主淡淡道:“说是伤了心脉,不好救,已用了参了,若是醒不过来便也是天命如此。”郭恕己沉默了,看她面色铁青瘦削,肩膀单薄,偏偏对比着腹部隆起,在昏暗光线下看着分外骇人,口气软了些:“孤那里有备着的护心急救丸,命人送过来喂她。”弋阳公主语气仍然淡淡:“多谢王爷了。”空气中仍然是沉默,弋阳公主似乎什么都不想说,只专心盯着榻上那面色苍白的女官。郭恕己站了一会儿,终于又开口:“孤以为你会离开,伪装你的人孤都已安排好。”弋阳公主轻蔑笑了声:“王爷自始至终都看轻了我,不过那些也都不重要了。”郭恕己问:“郑探花,宋世子,哪一位不是世间良配,公主为何仍要坚持留在此处。”弋阳公主淡道:“从前大概我会解释一下,如今我已不想再解释了,我与王爷,桥归桥路归路,互不相干便好了。”郭恕己道:“公主既已守住了城,为何不在那里等朝廷大军到,也可安然在那里留着,直到我们攻下北犀王庭,班师回朝。”弋阳公主抬眼看了他一眼,郭恕己只觉得那一眼带着说不出的冰冷和沉寂,弋阳公主开口道:“王爷心里难道不明白吗?朝廷大军与我会合之日,便是弋阳公主薨逝之日。宋国公接的是我必须死的命令,无论是真死还是假死,弋阳公主都要在天下人面前消失。父皇大概要显示一点仁慈,因此派了宋国公和老三过来,算是给我留一条生路。”郭恕己道:“留下你腹中的孩子,来日除了我,再把那孩子继续封为靖北王,靖北从此名存实亡,这难道不是朝廷的打算吗?”弋阳公主道:“王爷始终不肯相信,我与王爷是一侧的,王爷也不知道,我与太子,早已没别的选择。”“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王爷,若是他有个万一,我此生,永不会原谅你。”前夜容璧听到笛声,悠悠远远吹着。她慢慢走着,觉得有些恍惚,不知道自己走在哪里,只看到仿佛是个雷雨过后的样子,花落了一地,青苔石阶上都是点点残红。似乎是御花园里,她走了几步仿佛看到一树的海棠,柔蔓迎风,垂英袅袅。依稀是在中宫住的紫宸殿见过这样大的垂丝海棠。她慢慢走过去,看到太子移在海棠边,手里拿着笛子慢慢在吹着,面容很是忧伤,她有些不敢走过去,又恍恍惚惚觉得奇怪,似乎不该在这里见到太子。她站在角落停了一会儿笛声,便见太子抬眼看向她来,目如寒星,看到是她,似乎怔了怔,目光柔和下来:“是你啊……对不住,没保护好你的身体。”容璧一怔,走过去近了,看到太子穿着一袭白衫,白衫胸口触目惊心一滩血迹,她张了张嘴:“很疼吗?殿下,您还好吗?”太子面容平静:“孤是魂体伤重,被排斥出了身体,换你的魂回去,应该就能恢复了,只是连累卿要吃点苦,箭伤难愈,卿好好养伤,孤回宫吧……好在仗也打得差不多了,孤已无憾。”容璧听他意大不祥,有些忐忑:“殿下与公主自有天命庇佑,肩挑大任之人,还请殿下珍重。”太子靠近她,伸手从她头发上拿了一瓣落红,拿在手里,微微一笑:“多谢卿,卿这些日子在宫里,也很辛苦吧。”容璧不知为何忽然心中恻然:“宝函宫内日子安闲。”她心里默默想着,因为皇帝不是自己的父亲,因此皇帝对自己施加什么,她并不会觉得伤心,但从太子的角度看,他一出生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储君,最后剥夺这一切的又是他的父亲……太子似乎却没有了之前的抑郁:“无君无父,是禽兽也,但设若君父本就是无德无义之禽兽,那又何妨……”他目如寒星,唇带微笑,没有说下去,但容璧却知道那大概就是无君无父的省略了,这对于从小受到那么多大儒教育的太子来说,大概是一个痛苦的蜕变吧。她正懵懂间不知如何,太子伸手轻轻一推她:“去罢!迟则生变!”容璧一阵眩晕,只看到海棠花瓣乱飞,眼睛一花,再睁眼之时,人已在自己身体内,她睁开眼睛,有人正在替她把脉:“烧已退,伤口也已消肿,心脉稳固,伤势稳定,小心将养即可。”她勉力想要起身,却被人按住,容璧看过去只看到弋阳公主分外消瘦的面容,心中一软:“公主……”弋阳公主面容滞了滞:“是你……”她忽然面色微变,伸手按住腹部,她身侧的侍女们连忙上前扶住,看弋阳公主额头上汗涔涔,惊呼:“公主!”很快细心女官已发现了不对:“血!大夫!”弋阳公主身下的裙摆已汨汨流出血来,所有人脸色都变了,大夫原本就在帐内,此刻也大惊失色,上前未及把脉,命人道:“快令公主平躺安置!”一边为公主诊脉。一群侍女拥上来,幸而都是训练有素的,虽然慌乱,仍然抬了春凳来扶着公主躺下,抬回主帐内,大夫匆忙道:“快传稳婆来看看,这是要生产的脉象……”梅香大惊道:“可是,现在才七个月,未到产期!”大夫拭汗:“请稳婆看看,公主这些时日劳累过甚,心中焦虑,恐是早产了。”幸好公主身边原本就有精于妇科的婆子,即刻放了帘幕看后果然出来报给大夫:“宫口已开,胎儿入盆了,胎水淋漓,恐是胎膜也破了。”大夫摇头:“强行保胎于母子都不利,只能分娩出来了,我点几个穴位,速速为公主针之促产,胎膜早破,不能久拖……”这边主帐忙乱一团,中军帐这边郭恕己也收到了王妃早产的消息,七个多月便早产,中军帐中安静一片,毕竟在帐中大多为镇北王心腹将士,此刻不免都看向了郭恕己。郭恕己面色铁青一片,卢佩陵轻轻咳嗽了声:“大军立刻就要开拨,决胜就在今夜……王爷您看,既然王妃早产,是否计划改一改,请雷将军先行,您等王妃生产后再领军出发……”郭恕己摇头:“老雷机变不足,非本王带队,锐气不足,空耗时机,再拖下去,粮草运转不足,此为艰难之秋,再拖下去天气寒冷,又有棉衣军需问题,对方一旦得了喘息之机,收复燕云飞地,便要功亏一篑。如今天下共目于此,我等蛰伏绸缪数年,不可轻忽。还是按原计划孤王亲自领兵,成败在此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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