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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第1页）

可是，开学这么久，一直再没有见过他。咫尺天涯的距离。

拜我所赐，以及郝时雨高超的偷瞄作弊技术，她也取得了自己&ldo;理想&rdo;的成绩，将得到舅舅承诺的一辆山地车的奖励。那些自习课在我耳边的絮叨倾诉，构筑出问题少女郝时雨的身世轮廓。五岁父亲病亡，留下妻女相依为命，正在邻里众人感叹这对母女命运的时候，她年轻的母亲在父亲离去后的头七，服药自杀，她决然赴死的时候，没有一丝生之留恋。那一年，舆论以两种不同姿态报道了那件事，《痴情妻追随亡夫殉情自杀》和《狠心母不顾幼女殉情自杀》的新闻充斥了两日的报纸版面。她对我讲起的时候，说她恨她，恨她赴死之时，丝毫没有想起，身边年幼的女儿。郝时雨每每说起这段，总是目光投向窗外，意兴阑珊，幽幽地说：&ldo;小时候，妈妈总是把她们玩具厂做坏的玩具小熊拿回来给我玩，我总是玩几次就不喜欢丢掉了，我总期待自己能有一个新的漂亮的玩具。后来，妈妈死了，我就在想，会不会，我也是上帝不小心做坏的一个小孩，所以，连自己的父母都不喜欢我，丢掉我自己走了。&rdo;她说这话的时候，我很想伸出手去抱抱她，我看到她坚硬外壳包裹的脆弱内核，如我一样敏感易伤。会不会，我也是上帝做坏的小孩，才会先后被父亲和母亲丢掉?

友谊和爱情的相同之处在于，两个慢慢靠近的人，总有一处相似，或共鸣。我开始不那么讨厌郝时雨了。

现在，她也和舅舅一家人生活，但较之我，就幸运许多。舅舅只有两个儿子，都已长大成人，舅母和善，年轻时一直希望再生一个女儿，因生育政策而不被允许，年幼的孤女郝时雨进了家门，被她视若己出，一家人对她宠溺无比。她说：&ldo;我也很想捧一张漂亮的成绩单给他们看，可是，有些人天生就不是学习的料你懂吗?所以，茆茆，谢谢你，这次多亏你，舅舅看到我考得不错，一定会很高兴。哪怕是假的。&rdo;

取得好成绩的郝时雨心情大好，拉我去足球场看球。看踢球?她哪懂足球，其实是看踢球的男生。

奔跑的少年，漂亮的进球，时时赢得看台上一群女生的喝彩。郝时雨也对其中一个男生议论不休，无比痴迷。这时，一个穿蓝色球服的少年一脚凌空抽射，场外又起一阵尖叫，少年转头，得意地振臂。那样熟悉，是他，江辰。

郝时雨又开始指点江山：&ldo;那个男生，看到了吧?就他，好多女生都喜欢他。又高又帅，学习又好，尤其是打球的时候，瞧刚才那个进球，多帅!听说，他爸妈都是当官的。哎!你有没有听我说话?真是个木头。&rdo;

我没有听到她后面说了些什么，因为，上半场结束了，我看到，江辰朝这边走过来，我感到紧跳几拍的心脏剧烈地在胸口起伏，我几乎喘不过气来，手心不停地出汗。他走过来了，他笑着朝我走过来了。

我抓着郝时雨的手，准备站起身：&ldo;回教室吧!我好热。&rdo;这时，一个轻盈的身影从我身边飞过，贴到了江辰身边：&ldo;渴了吧?喝点水!&rdo;是洛秋，她温柔细致地扭开矿泉水的盖子，递到江辰手中。

&ldo;走吧!&rdo;我站起身，自顾自地朝场外走去。他也看到了我，惊喜地叫道：&ldo;苏茆茆!&rdo;

我拉着郝时雨，落荒而逃。&ldo;他认识你啊?什么时候认识的啊?跑什么啊?他在叫你。&rdo;&ldo;没有，你听错了。&rdo;江辰，光之尽头的温暖，梦之深处的祈愿。云端的少年，我该用哪种姿态，去爱?

回到家的时候，洛秋正在门口的庭院里给几盆菊花浇水，我经过的时候，她叫道：&ldo;苏茆茆。&rdo;

我停住脚步。她的脸上，又浮现一丝若隐若现的嘲讽，问道：&ldo;你认识他?&rdo;&ldo;谁?&rdo;

&ldo;江辰。&rdo;

&ldo;嗯!&rdo;&ldo;什么时候?&rdo;

&ldo;刚来那天，在车上。&rdo;我像一个早恋被家长察觉的孩子，小心翼翼地接受审问。可是，我为什么告诉她?

我的坦白，却让她无所适从，她沉默了。&ldo;还有事吗?&rdo;

&ldo;没了。&rdo;莫名其妙。

爱与被爱的年少，都是这么莫名其妙吗?看得出，她在乎这个少年，于是特意在我进门的甬道堵住我，她带着一股兴师问罪的无名之火，最后在我无辜地坦白后偃旗息鼓，无从下爪。她的无所适从向我泄露了某种信息，就像女童手中一盒专属的漂亮糖果，她想紧紧地抓在手中，想告诉每个人，这是我的，这是我的，但是，那些觊觎的人，连糖果的名字和产地、品牌，都不配知道。

别那么骄傲，你的东西我才不想要。我如此坚定地告诉自己。于是，在校园里再遇到江辰，无论是他和其他人成群，或是落单，抑或与她在一起，我都毫不犹疑地掉头走掉。有几次我看到江辰远远地启动微笑，准备向我打招呼，我都视若无睹，扭头就走。

终于，小组值日，我和郝时雨在紫藤花架下扫落叶的时候，正在挥动的扫把被人一脚踩住，他黑着一张愠怒的脸，站在我面前。

&ldo;苏茆茆!你什么意思?&rdo;我又准备丢掉扫把转身走掉，却被郝时雨一把紧紧箍住，然后，她很识趣地躲到不远处的树下抽烟。

我沉默地站在原地，轻轻用脚揉搓地上的一片落叶，几只蚂蚁被我惊扰，不知所措地爬上爬下，惶惑不安。&ldo;为什么?为什么明明认识，却假装不认识?&rdo;他平和了语气，却依然流露出不忿。&ldo;没有啊!&rdo;什么时候，我变成了一个善于伪装和表演的孩子?

我佯装无辜的语气，听起来像真的一样。&ldo;没有?那几次遇到你，喊你，你都没听见吗?&rdo;&ldo;是啊!&rdo;

&ldo;虚伪。从上次在少年宫门口看到我和洛秋，你就开始假装不认识我，你到底什么意思?怎么?暗恋我啊?吃醋啊?&rdo;他渐渐恢复平日坏坏的戏谑语气，挑衅般问我。

我被问得结舌。年少的芬芳心事，见人羞，惊人问，怕人知，不堪惊扰。我连连摆手洗白自己：&ldo;谁暗恋你，臭美什么啊?我真的没听到啊!&rdo;

他看着我惊慌失措的可笑样子，暗自笑了，低头俯身靠近我，令人恍惚眩晕的阴影罩住我，少年的微微汗味，散发着一种令人迷醉的味道，他说：&ldo;没有暗恋我，就别假装不认识我。我也知道，你和她，这样的姐妹，总是有些隔阂，所以，见到我，有些别扭，是吧?&rdo;

我没有回答，用沉默表示赞同。&ldo;好吧!没暗恋我就好。那，下午去老地方，陪我练琴。你不敢去，就是暗恋我。&rdo;&ldo;我‐&rdo;我结舌顿足，少年已朗笑走远。

郝时雨忽然从树后跳出来，不怀好意地笑道：&ldo;哈，哈，哈!什么意思?没看出来啊!你什么时候钓上他了?没看出来啊!挺有手段。&rdo;

她口气中流露的痞气，让人无端厌恶，我依然无法和她亲密黏腻，我不耐地反驳：&ldo;胡说什么啊!他只是找我给梁洛秋带句话。&rdo;

郝时雨不以为然地笑笑，对我的托词嗤之以鼻：&ldo;嘁!骗鬼吧!你的眼睛出卖了你，我知道，你喜欢他。爱情就是一场征伐和掠夺，加油!争取夺下山头，插上自己的旗子。&rdo;我瞪她一眼，拖起扫把离开。爱情怎么会是征伐，爱应该是彼此的臣服;爱情也不应该是掠夺，爱是无私的赐予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