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旅行当中,田村先生一直带在身上的小盒子,原来装着向子小姐的骨灰。这么说,我倒想起田村先生曾经从盒内拿出白白的东西,抛入夕照中的爱琴海,并且合掌默祷。原来是为了憧憬希腊的女儿而把她埋葬在那里。有时候甲板上没有人时,也与盒子说话。
从田村先生的名字,我就直觉地想到他是音乐家。田村这两个字的日语发音,令人联想希腊神话中的塔缪拉斯。如众所知,塔缪拉斯是神话时代的音乐家,与姆萨的女神们竞技失败,丧失了视力和音乐能力。
太太,妳没有发现田村先生的耳朵有毛病吗?也许是向子小姐突然去世,受到打击引起的。他的英文造诣很深,但说起话来总是答非所问,从航空信的复印也可以发现错误的地方,可见听觉相当衰弱。我们多半用笔谈。
虽然田村先生是音乐家,但信中很少记述声音的事。只在圣多里尼岛时提过凄凉的旋律和奇怪的笑声,显然的,这是幻觉。
这里我必须告诉妳一件不好意思的事,我正与丈夫进行离婚诉讼,丈夫为了收集对他有利的证据,雇私家侦探跟踪我。妳已猜到了吧?那小胡子就是侦探。这个人不是高级侦探,田村先生看到的色情照片,必是他绞尽脑汁制造的,为了讨好雇主而伪造。
我为了著作所需的材料而与船员们接近,但绝对没有做出越轨的行为。当然信也可以信口开河,随便乱写,所以我的话不见得可靠……
说到越轨行为,太太,妳好像有些怀疑田村先生的信是为了掩饰他在旅途中的越轨行为,这是妳的感觉错误。连我是小姐或太太,都不会从戒指分辨的先生怎么会偷情?
田村先生脑中一定只有女儿。据说,撞死向子小姐的是一面开车一面调情的年轻情侣,难怪他那样恼怒海神号上那对不规矩的情侣。老实说,大约半年前,我唯一的儿子也因此去世。这是我与丈夫离婚的远因。
我和田村先生研究的杀人计划,当然是纸上谈兵,并不是我们两人真正杀人。由于停泊的码头对航空信的处理方法各异,所以寄到日本时可能有些会先后颠倒,加上「决定杀人」前一天从伊斯坦堡寄出的信遗失,以致引起妳的误会。(这种情况似乎可以在侦探小说中加以利用)。
关于详细的犯罪情形,对不起,我不能答复妳,请妳阅读即将出版的我的著作「爱琴海杀人」。
最重要的事留在最后。旅行结束,船抵比里夫斯港后,我就马上和田村先生分开了。我现在还记得他挥挥手,在薄暮中离去时的背影似乎流露着哀愁。他的下一站旅程我没有听说。
我以为田村先生早已回国,接到妳的信,使我大感意外。不过,想不到妳知道我的地址,向船公司查询的吧?
田村先生到什么地方去了?也许是为了医治向子小姐去世的打击而继续旅行吧?他是抱着怎样的心情,那样热心地给已不在人间的女儿写信?──也许死了是做梦,其实还活着。抱着这份幻觉吧?或是受到诅咒,或是……根据我,因职业上的关系,习惯于据理思考的我看来,信上矛盾的地方很多,其中奥秘无法了解。也许遗失的寄自伊斯坦堡的信隐藏解开谜底的答案。
寄自伊斯坦堡的信没有收到,除了邮政上的意外,和第三者存心捣鬼这两个原因以外,还可以认为田村先生为让妳和女儿推理而故意不投邮。
无论如何田村先生从爱琴海寄出的一系列信,好像没有亚丽亚德妮的线索所牵引的迷宫,充满了诡秘,同时也反映没有条理的现实,如果把这些穿插于我的小说,也许会被笑为自私主义的幼稚道理吧。(现在忽然想到的,假定我和田村先生是谋杀共犯,事后我的「秘密」动机被他发现,于是我杀了他,并消灭了泄漏秘密的信。这构想如何?)
此外,妳微妙地绕圈提出的问题──请精通日文的友人(请勿误以为妳先生)翻译,若错误,盼原谅──妳问我田村先生是否发现了女儿不是他的?我的答复是「不」。但这也是我的直觉。
我现在想起希腊神话爱琴乌斯王的故事,也许田村先生步上了爱琴乌斯王的命运也说不定。
再见! 红毛女敬笔
e字杀人 艾勒里昆恩
e=urder ellery een
艾勒里演讲的题目是「艾勒里昆恩的不幸事件」,这是他巡回演讲旅行之一,也是他所演讲的许多不幸事件当中最大的不幸。这事刚好发生在什么事都可能发生的首都华盛顿近郊贝塞兹达大学结束日程之后。
艾勒里在最后一名女学生缴来的人文学笔记簿签上最后的名字。就在这时候,几乎已经没有人影的讲堂内,发出了一声悲哀的叫声。
「昆恩先生,等一等!请你慢点走!」
第一流大学的校长平时不会胀红着脸,从当中的通路跑过来。
艾勒里立刻产生了那讨厌的预感。
「发生什么吗?丹伍迪先生。」
「对!我想是发生什么!不,究竟怎么回事,我根本不知道!」贝塞兹达大学的校长气喘地说,「总统……国防部……卡特将军……亚哥博士……总之,昆恩先生,请你跟我一起去!」
马里兰州安静的傍晚,急急忙忙穿过大学校园,跟随着大大摆动着上身而走的丹伍迪,艾勒里一面试着整理校长毫无头绪的话。艾勒里旧友艾莫斯卡特将军为属于国防部最高机密的实验计划而请求世界屈指可数的物理学家贝塞兹达大学的赫伯特亚哥博士的协助。合众国的总统每夜利用白宫直通贝塞兹达大学科学研究总部,位于「塔」上最高层的研究室电话,亲自听取亚哥博士的报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