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后左右的桌子不是全家族的美国人,就是意大利人团体,热闹地谈笑进餐,只有爸爸的桌子冷冷淡淡,破坏了这次搭船旅行的乐趣。事后对事务长(名叫索克拉蒂斯的胖子)抗议,但据说规则不能改变。也许是因为语言不太能沟通,就敷衍了事。想到要和这些人相处一周,不觉有些忧郁。
船上似乎没有日本旅客,据索克拉蒂斯说,日本旅客多半利用三天或四天的行程,而且也很少。我盼望有个可以发牢骚的同伴。
这且不说。航行十分平静,船一点不摇晃,所以昨夜睡得很好。早上起得早,在没有人的甲板写这封信。过一会儿就是早餐的时间。
吃过早餐回来时,房门下面有一张纸条,以小孩程度的幼稚英文写着这样的字句:
「这只船受到诅咒,你也受到诅咒,若想逃出恶魔的手,赶快在靠港时下船吧。」
可能是谁的恶作剧吧,但觉得不大舒服,我决定交给索克拉蒂斯看看。
刚才在早餐桌上,红毛女人跟我说话,并且自我介绍说她是从悉尼来的。谈话就此中断,但印象与昨夜不同了,说不定她是好人哩。不过,对面那对情侣仍然完全漠视我的存在。看着他们的脸,我就气得想杀死他们。如果真有诅咒,就发生在他们身上吧!
等一下抵达克里特岛后,要参观以迷宫而闻名的克诺索斯宫殿和考古学博物馆。当然那个「盒子」也要随身携带。我得好好参观。向子,妳必须帮忙爸爸的交响曲,「回忆的海」作曲工作帮忙到最后。
海和天都很闪亮,看来今天也是个大热天。
◇
向子: ──于圣多里尼岛
妳还记得小时候与爸爸一起看过的「住在海中的少女」小说吗?法国诗人舒贝威尔写的短篇故事,内容是说,一位船员在反复回想已经去世的少女时,这少女即从海中出来。
我倚着甲板眺望海面,一面想起这个故事。这一带是接近挖出维纳斯的米勒斯岛附近,也许因此才联想起这故事。有一种令人幻想的气氛,彷佛海浪之间不时跳出的海豚那样,会突然出现一位少女似的。
昨天后来发生了一件事。克诺索斯宫殿和博物馆的参观平安结束,但要回船时才发现有两个人失踪。就是那对情侣。他们俩形影不离,总是离开团体行动,所以没有人发现他们没有归队。一个美国小孩(满嘴蛀牙的顽皮小鬼)数了一下人数,说是少了两个人。因而紧张起来,延后出港,紧急寻找。这时他们两人才若无其事的回来。据说,当他们在迷宫地下圣堂的书库附设的秘密地窖时,不知谁从外面上了锁。他们大声呼救,幸好别的观光团体听见,才救出了他们。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令人怀疑。
还有关于那诅咒信的事,据索克拉蒂斯说,头等舱十八室全部收到相同的信。一定是谁在船上制造余兴节目,不必放在心上。他说。好像根本不在乎的样子。
啊,左舷那边看见圣多里尼岛了,那是被认为也许是古代沉海的神秘大陆阿特兰提斯遗迹的环状火山岛。建在凿开地层般的断崖上面,雪白的城市优美如画,旅客们都走到甲板上来,有的拍照,有的看得出神。据说,要骑驴子走过那陡急的石梯,到断崖最上面的城市去。
有一次和妳到大岛去玩时,骑马走到三厚山火口的情景回到记忆中。好,我要去了。
※※※
骑驴子真好玩,红毛悉尼女人庞大的屁股压在瘦小的驴背上面,走在我眼前,可真壮观,我买了当地的酒回来。
回到房间,又发现了纸条。这回是写:「受到诅咒的船上受到诅咒的旅客啊,为你自己好,还是在下一次靠港时离开吧。」拿给索克拉蒂斯看时,他也只是在鼻尖哼一哼而已,所以把它撕掉了。不过,究竟是谁做这种事?
吃晚餐时,和悉尼女人交谈简单的会话。她说冬天(位于南半球的澳洲现在是严冬)喜欢到温暖的地方来旅行。不知道她是已婚或未婚,但似乎很有钱。
那对情侣尽管闹了事,仍然旁若无人,逗留在他俩的世界。如果只是这样还好,当我听到他们对侍者说,不愿意和那东方人共享桌上附带的调味料,要求另外给他们时,我冒起火来。有几分醉意的悉尼女人按住了我紧握着叉子的手,厚唇挪过来低声说:「恨不得杀死他们吧?」当然!
对了,悉尼女人看那对情侣的眼光也是怪怪的。应该是上船才见面的,却觉得好像以前就认识他们。昨夜青年单独在甲板角落时,她走过去要和他说话,他冷淡地不理她,这场面刚好被我看见。是要多管闲事被拒绝,还是?……也许有什么秘密。
──现在是晚上十点,不知从什么地方传来凄凉的旋律。窗外好像有笑声,像是嘲笑声。朝外面一看,好像有个黑影闪动。立刻冲出去查看,但黑暗的甲板没有人迹,觉得怕怕的。
回来时,发现走廊斜对面悉尼女人房间前面,有个男人在锁孔探视。是上船时我就注意到的小胡子墨镜矮个儿。这个人是谁?
矮个儿看到我,连忙挥挥手,匆匆走开。刚才的笑声是他发出的吗?
这男人以前好像在什么地方看过──对了,想起来了。上船那天,在雅典土产店买旧刀时,在店里的男人。说不定他也买了相同的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