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以前就不喜欢长峰先生。我是为了你才请他来的,所以很敬重他,但讨厌一个人是没有办法的事,我一直想和你商量,不要再让他来呢。」
佐久子说着笑起来。
可能是这样交谈过的关系吧,有一天晚上我做了梦……更可能是受到药物的影响,在半睡半醒中没有脱离梦境。
那是从长峰轻轻拉开纸门,探视睡觉中的我开始的。梦中长峰不知所措,但又有几分冷笑的面容。
接着,出现了可怕的场面。长峰喘息着,像一只猴子扑在佐久子身上。佐久子双手放在背后,抖动着乳房笑着……这场面我是一边呻吟着看到的。
醒来时全身都是汗,我看着呆呆坐在我面前的佐久子。整整齐齐穿着干净的睡衣。忧虑地探视着我的佐久子,丝毫看不出淫乱的影子。我似乎被相当可怕的恶梦魇住,所以我伪称被猫压住胸口。
那天晚上,我彷佛着了魔地要求佐久子的肉体,筋疲力尽地躺在床上后,看见了梦中出现的纸门。只有纸门是实在的。不过,探视我的长峰也觉得好像并非做梦。但夜里长峰不可能在佐久子房间,除非佐久子让他进来……想到这里,我对自己感到不安,赶紧把面颊压在佐久子胸口。
死神往往没有预告的来临,那年岁末一个寒冷的日子,我接近了死神。
「我们家的电灯全部不亮,不晓得为了什么?」佐久子说。
「不是停电吗?」
「不是。喏,听见收音机的声音吧?只有我们家没电。」
不错,是听见了女人唱着的歌谣曲。佐久子说她出去买东西顺便叫电器行的人来看看。我说也许是安全器的保险丝坏了,并且答应修理。
安全器是在门内侧的墙壁,佐久子走后,我马上搬来一张凳子,拿着螺丝爬上去,把陶制的安全器盖子打开。保险丝没有烧毁,但螺丝钉松脱了。我旋转螺丝钉,重新接好保险丝,再把螺丝转紧……这样就已经修好了。正松了一口气时,那熟悉的颤栗又发作了。我只要重新盖上盖子就行了,但我的手已经与意志脱离。我的眼睛凝视着保险丝上面凹陷的地方,那里有黑色的电线错综复杂地盘绕着。就是它,我的双手只要触到它,我就触电死亡……危险,盖上盖子,下来吧……
眼前一片黑暗。我的双手猛然插入了那黑色的凹洞内。
从凳子上面摔下来时,我知道自己没有感电而吓了一跳。我就那样躺着,心里想……这样说来,确实是停电了。但为什么有收音机的声音?啊,对了,一定是唱片的声音。那就是双重的,停电同时安全器故障……
结果,我没有复元的希望,因为我的精神已经分裂。
责备佐久子疏忽也是徒然,她相信我已经完全恢复了,我不忍心让她失望,决定不让她知道……直至有一天死神真正来临。
从那时候起,长峰突然来了。他说好久不见,很不放心,但看样子还不错,好极了。他露出欣慰的表情。我有些同情长峰。不知他是否晓得我们夫妇讨厌他,频频来走动,分不出他究竟是脸皮厚,还是人太善良。与他约定每周一次,在固定的日子来访。奇怪的是强烈的憎恶感情已经消失,只剩下观察这单恋着佐久子的男人的兴趣。
※※※
……铁轨上面行走的队伍忽然停下来。
「喂,后面的人走不过去啦。」
「背嘛,背嘛。」
听到这样的声音。伸长脖子张望,看到百来公尺前面有个少女蹲在铁轨中央。我的脑中闪动了一下。再看时,那里原来是铁桥,旁边没有铁骨架,它的高度与下面的水面──那是出现于报纸图面的河──大约有十公尺以上。枕木和枕木之间是空隙,所以要是脚下没有踩稳,一定栽落下去。少女是因为晕眩而不敢再走。
我茫然地感到某种决定性的剎那已经接近了。
一位强壮的青年背起少女,走过铁桥,因而队伍继续前进。
走到铁桥前面时,我站住了。下面一道细细的流水夹在白色的干涸河床之间,上面有许多大石头。佐久子脸色苍白,紧握着我的手。我陷于一种麻痹状态,没有恐怖感脑中空空荡荡,举起脚来就走。只有佐久子手尖的颤抖捕捉着我的感觉。
错误的陶醉感和自由感充满着我,远处的空中浮云在我的眼角闪着光。
佐久子尖叫起来是因为我拉着她的手要跳入河中,或是我还是她的脚踩空了?不,也许是佐久子和我都被另外的强大力量推了一把而跌倒的。佐久子就是在这时候尖叫起来的。
我想有一剎那的时间我失去了知觉。
被阳光晒热的树木气味首先刺激了我的鼻子,原来我的面颊贴在枕木上面,我清清楚楚的看见眼下小小的河水流动着,上面浮着一片枯叶。清凉的风从那里夹着山野的幽香,穿过枕木之间吹上来,我觉得某种十分安宁的东西沁透我的体内。
发现佐久子和长峰面对着面在我的旁边,我也不感到惊奇。
他们两人似乎在争论着什么,看到我要爬起来,急忙把手伸过来。我兴趣盎然地看看他们两人紧张的面孔,提议今天到此为止,要回去了。
「我有话和长峰君说,佐久子,妳先走,一会儿我就赶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