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到底是不是阁主的亲生儿子呢?”他略略抬眼,瞥向碎琼,“你认为呢?”碎琼心中一凛,独孤残雪神情中流露出的霸气与冷酷,无疑就是第二个独孤赤血!“你与阁主如此相似…”独孤残雪垂下眼睛,“可惜他生性多疑…”他收敛了情绪,伸手鼓动内力,墓碑顿时拔地而起。泥土里埋有一个蓝底锦缎盒子,他将之打开,里面却空空如也。“这里面原本应该装着什么?”“‘弑神决’”的副本。”他的眼眸极其深谙,寒光乍现。碎琼顿时明白了他亲自来的用意,‘弑神决’一旦落入他人之手,对葬月阁将是一大威胁。看穆清碧的坟墓已经荒废不少时候,‘弑神决’很可能在多年前就被拿走了。难道是独孤烨未死,回来取走了‘弑神决’吗?“如果你弟弟没有死,你会不会杀了他?”她突然轻声地问。他的眼神一闪,盯着她半晌却没有回答,只是转身离去。两人离开落梅山庄,策马向苏州城赶回去,途中穿过一片青翠的竹林。昨夜刚下过雨,空气中透着雨水与花草的淡香,沁入胸襟让人精神一震。突然间,独孤残雪勒马停下,碎琼也立刻来到他身边。“少主…”他们被人盯上了!碎琼从进入竹林的一霎那就感觉到了。虽然那些人隐藏得极好,丝毫不露破绽,然而她却拥有比一般人更加灵敏的直觉。一阵轻风吹过,遍野的青竹飒飒做响,看似平静的空气中杀气凝结。独孤残雪眸间冷色掠过,嘴角绽起一抹孤高的笑容。他驻马挺立,微敛双眸,甚至不屑于叫那些人现身。“两位可是来自于葬月阁?”只听一个男子的声音在林间传荡,可见他的内功修为非比寻常。再一抬头,二十几个劲装男子闪出繁密的竹叶之间,竟似从天而降一般落地于他们跟前。最前面的年轻男子上前一步,立足于独孤残雪马前,朗声道:“如果是,那么要请两位到在下府中一叙。”碎琼皱眉一想,这些人大概就是神机门的手下了,不知是用了怎样高明的方法竟然发现了他们的行踪。然而,他们看来并不知道眼前的男子就是葬月阁的少主,独孤残雪本人。不然,那年轻男子又岂敢立于他的马前。独孤残雪冷漠地抬了抬眼睛,“你是谁?”“神机门的主人。”“你要怎样?”那男子笑了笑,眉宇之间的神色突然让碎琼心中一震!这个表情…她在哪里见过…!“只是想要打听葬月阁里的一个人,若非必须我不愿伤你们性命。”独孤残雪冷峭一笑,“伤我?凭你?”短短几个字,刚才还是幽静的竹林瞬间充斥着肃杀冷风。那年轻男子也似乎感觉到了这股不同寻常的杀气,脸上流露出一抹凛然。碎琼看着独孤残雪,胸中倏地□□,再次回想起多年前她第一次出任务的那天晚上。他独立于冥夜当中,血衣长剑,脚下残骸断肢,冷若冰霜的双眸被血染得赤红。未等她回神,独孤残雪陡然飞身下马,惊龙出鞘,剑气啸鸣有如破天之势。众人呼吸凝结,天地停息,眼前骤见黑底暗金的披风闪过,白虹随之劈来。待到其他人看清楚,一个人竟被斩成几块飞了出去,温热的鲜血溅得满地都是。那年轻男子眼神骤暗,却依旧持剑,不肯退后一步。“你在找死。”独孤残雪嗓音低沉,眼眸更冷。“这可未必!”他身躯挺峭,声调亢然,“出招吧!”碎琼心中惊愕那人的胆量,无暇考虑更多,立刻出剑迎向他。“少主,不需为这等人出手。”她身随剑起,使出飞雪剑法,手中长剑仿佛倏然化作千道凌厉剑气,从四面八方笼罩住那男子。碎琼手中不能留情,却用身体隔开了他与独孤残雪。与此同时,神机门的手下也举剑而上,迎向独孤残雪。竹林中顿时厮杀成一片。随着其余人蜂拥而上,他们二人逐渐远离独孤残雪。两剑相峙,她逼近那人,低声斥道:“如果你不想你的手下全军覆没,现在就走!”“多谢忠告!然而葬月阁形迹隐秘,我不能放弃这个机会!”“你可知道那个人就是独孤残雪!”男子愕然抬眼,望向林子那头,却最终咬牙道,“今日,我不达目的不罢休!”碎琼无奈地问:“你到底要打听谁?竟值得你不顾性命!”“我姐,阮鸾凤!”鸾凤?已经有十多年没人这样叫她了…她怔怔地望着眼前的男子,他离她只有三寸之遥,脸庞清秀俊逸,眉间凛然正气,豪意勃发…简直就是父亲的翻版!“清明…”泪水霎那间涌出眼眶,碎琼低喃道,“你…是清明?”阮清明猛然一震,也放下手中长剑,“阿姐?你果然在葬月阁里!”两姐弟泪眼相望,前情往事一时之间涌上心头。“你长大了…”碎琼泪雨滂沱,伸出手来颤抖地抚摸着他的脸庞,“我以为你被送到江南的人家,从此忘记旧事。你怎么…怎么…”“我怎能忘记阮家,怎能忘记我的亲姐姐?我费尽心力创建神机门,就是为了打听你的消息。姐!跟我走!”碎琼猛然回神,推开阮清明,“不行!我不能跟你走!”“为什么!”为什么?碎琼犹豫了,她怎么能就这么离开,从此与他再不相见?而他…该是怎样的心神俱裂!“独孤残雪不会放过我们!葬月阁会倾巢而出,只为寻找你我!我不能这样一走了之!”碎琼紧紧地抓着阮清明的手,“听我说,总有一天,我会与你再相见!”“不!我不会再次丢下你一人!”“清明!葬月阁门规森严,你这样纠缠,是害了我!”碎琼抓过他的衣襟,“你我骨肉相连,要相见也不在这一天!待我在雪山上待满时间,我自会下山找你!”“可是…”碎琼回头一看,神机门的人纵是个个武功高强,却不能与独孤残雪相提并论。他从不轻易出手,然而杀戒一开,就不会停止!她泪眼朦胧,抓住阮清明手中的剑,当肩刺向自己。阮清明立刻抽手,然而剑尖却依旧在她的左臂上划下长长的口子,鲜血倏地涌出!“阿姐!你这是…”“这是唯一能够让他住手的办法!”碎琼用尽全身余力,推开弟弟,“你还不走!”阮清明眼中充满了矛盾,无奈高喝一声:“走!”远处神机的人节节落败,抵挡不住独孤残雪的凌厉霸气。然而就在他们要血溅当场之时,却见独孤残雪脸上闪过一抹急迫,下一刻他竟倏尔离去,放过了他们。十几人趁这个机会,随阮清明迅速消失在丛林深处…霎那间,竹林里恢复了宁静,仿佛刚才的杀戮都是一场梦。碎琼看见弟弟远走,终于放下心来,身体也软软地滑下去,却落进了独孤残雪的怀里。“这是第二次…”他眼中愠怒激荡成烟,掺杂了些深谙的情愫,“第二次你在我面前,为了别人受伤!”难道他看出了端倪?碎琼忐忑不安,却疼得说不出话来,只能抓紧他的胸襟,在他怀里喘息。独孤残雪冷冷地瞥向远方,终究没有追上去。他点了她肩膀上的大穴,暂时止血,抱着她飞身上马,奔驰而去。☆、慕容燕等到碎琼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清早。她微微地睁开眼睛,晨光薄纱似地笼罩着房间里古卓的摆设。床头上的帷帐素白如雪,飘荡在清风里带动一串紫色风铃叮咚做响。她不在客栈里。碎琼挣扎地坐起身来,打量着眼前的房间。红木的雕花梳妆台,金丝锦缎软榻,房间中间摆着一张玲珑圆桌,置放一支紫檀木古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