兮和镇逢集的日子又到了,方父方母已很久没去镇上赶集了,今天是一定要去的。
方母起的很早,梳头洗脸后,走进里屋,走向高高的雕花大衣橱,那是她结婚时的陪嫁。
作为老姑娘的她,一朝有了婆家,守寡的老母亲在万分高兴之余,倾其所有,买回几棵大树,又将一位远近闻名的木匠请到家中,好好为她打造几件嫁妆。
那木匠师傅心灵手巧,嫁妆做的更是认真而用心,他将衣橱做的既大气又精美,现在看上去依然不过时。
结婚那天,这件嫁妆曾吸足了很多人的眼球,为她挣足了面子。
方母打开橱门,从摞起的几个包袱的中拽出那个最大的,放在床上,解开两两交叉后,系在一起的四个包袱角儿,拿出一件衣服,展开,看了看,摇摇头,放下。再拿出一件,展开,看了看,叹口气,扔到一边,那是方子程给她买的,也是他丈母娘挑剩下的,即使再好,她也不稀罕。
左挑右捡的,方母终于穿好了一件,那是方子圆给她买的。
方父推出自行车,载上方母,两人很是难得的一起去镇上赶集了。
买肉、买菜、买日用品都是次要的,方父是为去高家包子铺,美美地吃上两笼灌汤包,顺便看一下供销社新建的家属院是否完工了。方母则不然,她是想制造几次偶遇,在镇里的那帮老相识老姐妹面前刷一下存在感。
岂料!方母兴冲冲而来,却有冷水一盆兜头浇下。
原来兮和镇供销社新建的家属院已经落成,第一批分到房子的人,大多数是在职的,也有几个是退休的。他们正高高兴兴地走进走出,忙着将一件件家具搬进新家呢。
前任领导退休了,人走茶凉,他承诺的事也随之翻篇。
方父因为没给现任的领导送礼,更没有人给他传递消息,所以没能分到房子。
“你急什么,再等等,还有第二批,到时候新房子盖起来,会有多余的,还可以随意挑选呢。”
方父的话听上去是在安慰方母,实则是在安慰他自己。
“第二批房子的地基还没开始打呢,要等多久啊!让你提前给领导送送礼,你就是不肯!这下好了,一准到手的鸭子又飞了。”
“我上班的三十多年里,都没给领导送过礼,现在退休了,倒要给他们送礼了?”
方父说完,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他从商业学校毕业,参加工作后的第一天起,一直信奉的是兢兢业业做事,尽职尽责工作。对于伏低做小、溜须拍马、请客送礼的那一套,一贯是嗤之以鼻的。
一晃多年,拥有中专学历,且工作能力突出的方同学,从青丝到华发,从这个地方的单位调到那个地方的单位,最终又调回了最初的单位,都不被领导重用,多次错失了唾手可得的升迁机会。
“老方啊,溜须拍马吃果果,请客送礼能升官。”曾经与他要好的张同学开导他说:“你听哥的话,是绝对不会有错的。”
岂料,这位方同学听了很生气,居然学起“管宁割席”,与张同学渐行渐远,以至于老死不相往来了。
“给领导送礼就是低人一等了?”
“要想让我低三下四地去给领导送礼,扒着他的牙口说话,要等到日头从西边出来才行。让他们一个一个的都好好瞧着吧,我不送礼,照样也能住上新房子。”
方父掷地有声地说完,将方母扔在半道上,一个人骑上自行车,气哼哼地回家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