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声音清凉,语调低缓,仿佛含着沁凉的薄荷在说话,舒爽得她浑身毛孔都舒展开来。虽然不知道这小子这段时间闹什么别扭,但丝毫不影响她对这个称呼的欢喜。于是,她挂上一个标准型的慈爱笑容。许袂脸一黑,撇开头磨牙霍霍。又跟元微随便聊了几句,就挥手告别了。鲍美丽结完账出来,一把揽住姚木青脖子,母女俩东倒西歪往回家的方向走,“你元阿姨婚期已经定下了,七月底,”她顿了顿,“不过……许袂不跟她一起去秦家,所以拜托我们以后多看顾些他。”“哈?”元阿姨要再婚姚木青一点不吃惊,就刚刚看她对那个秦叔叔的态度就知道了,她惊讶的是她对许袂的安排,“元阿姨放心许袂一个人?他马上就高三了啊。”许袂可不像她,学习就跟一日三餐一样随意,人家那可是个学霸,未来可是要上名牌大学的。在这紧要关头,做这种决定显得不怎么明智。她听着甚至还有点生气。“是许袂自己要求的。”不用看都知道她在想什么,鲍美丽从包里摸出烟盒,抽出一根叼嘴里,也不点燃,“许袂不想去秦家,对她结婚提出的唯一要求就是自己住,逢年过节一起吃个饭,平时大家就各过各的。”“元阿姨能同意?”一听不是拖油瓶被人嫌弃,心里那点不爽也就跟着烟消云散。“不同意能怎样,不嫁了不成,人家许袂也不反对她嫁,不过就是不想再去适应一个新环境,秦家本家也不在昙市,而且去别人家浑身不自在还不如自己过,我倒挺支持他的,多有主见啊。”“那秦叔叔什么想法?”姚木青想了想,觉得她妈说得有理。“什么想法都不好表示出来。同意吧,又显得不在乎孩子,你元阿姨肯定不高兴,不同意吧,被强迫了自己不愿意的事,许袂肯定心里头也不舒坦,后爹和后妈有时候就是这么身不由己,即便内心没有不好的想法,不管说话做事儿都会多一层顾虑,搞不好就两头都得罪了。”鲍美丽女士这会儿相当有感触,“所以老娘打死也不给别人当后妈,也肯定不给你找后爹,别别扭扭多不自在。”月朗星疏,一丝凉风迎面吹来,舒爽得母女俩喟叹出声。明明一口酒都没喝,两人歪歪倒倒走路的步调仔细一看都是一脉相传的没个正经。“以后你多顾着点许袂吧,好歹也比别人痴长个几岁……”鲍美丽还没感叹完,就被姚木青打断,“痴什么痴,好好说话能不能行,拽什么墨水。”痴长,我还年长呢。虽说就是那么个意思,可听着怎么就那么不得劲儿呢。姚木青比许袂痴长几岁呢。喝!姚木青比许袂年长几岁呢。嗤!“你怎么这么烦呢!”鲍美丽不满意了。“就你不烦。”姚木青把她胳膊甩开。“行行行,你也就比许袂大个三岁行了吧。”鲍美丽决定顺她一回,又把胳膊搭过去。“这话题过不去了是不是,”姚木青非常的不高兴了,躲开她,“我为什么一定要在大几岁这个话题上跟你掰扯不清。”“说的也是。”鲍美丽想了想,觉得也是这么回事儿,啧了声,强行揽上闺女的肩膀,嘴还是闲不住,“真是长大了,都开始在乎年龄的问题了……”姚木青:“……”求你给我找个后爹吧!☆、鲍美丽一天到晚忙得很,一大早就没了影。除了离家近的小超市,她还凭借多年的抠门在离市中心不远的地段买了个门面做服装生意,每天辗转各个市场比价进货,忙得脚不沾地。姚木青和鲍熊私下给她取了个小名——鲍陀螺,每天忙得转圈。由于这个小名并不怎么符合鲍美丽的美学,没敢让她知道。鲍美丽吃饭从来不洗碗,姚木青给自己做了碗鸡蛋面,吃完合着鲍美丽丢水槽里的一起洗了。早上的空气凉爽中夹杂一丝热意,临近七月,天气一天比一天任性。戴上棒球帽,拿上钥匙出门了。快十点,周边的门市差不多都已经开了,今天周末,街上行人比平时多了一倍。刚开门没多久,姚木青正搬货,一颗肉弹就冲了进来。“姑!”鲍小宝奶音洪亮,背着书包蹦蹦哒哒。“来正好,”姚木青往鲍小宝脑袋上丢了块帕子,“去,给姑把收银台的灰擦了,擦干净待会儿奖励一根棒棒糖。”鲍熊从外面进来,一米九的大高个脑袋都快顶到天花板,抱着一箱西瓜放地上,跟姚木青说了几句,丢下儿子就走了。糖果使人勤奋,鲍小宝书包一丢,把鞋一脱踩凳子上,撅着腚就开始做卫生,抽空还瞅了他爸走远的背影一眼,一点伤感情绪都没有。鲍小宝今年五岁,抛却那一身没眼看的肉,长得那是相当的可爱,并且还是向日葵幼儿园里鼎鼎大名的园霸,曾以一套如来神掌把同班小胖拍得哭爹喊娘五个小时不停歇导致失声三天,最后被他姑奶一套连环九阴白骨爪在屁股墩上印了无数个手掌印为结束而闻名全园。不,是闻名那一片的大街小巷。用他话说,一园不容二胖,我只是再跟他切磋!鲍美丽一句废话没说,转头就让鲍熊禁了他一个月的电视。鲍小宝干起活来还是很有看头,为了一根棒棒糖投入了绝对的热情,擦桌拖地倒垃圾,指挥什么干什么,一点都没偷奸耍滑,特乖巧。“姑,我能吃了吗?”鲍小宝洗好手,趴在桌上盯着收银台上的一串棒棒糖。“一个,多了抽你。”“哎!”鲍小宝周末绝大多数都是和他姑一起过,这里零食多,他只要听话,他姑就会很好说话。三十八块钱的巧克力,他能吃一半带走一半,他姑有时候特别豪气。无数次经验告诉他,只要听话,这条大腿就牢不可破。不听话,他的屁股就很容易破。躺在椅子上吃糖,吹着小风扇,赛过活神仙。姚木青把西瓜切半,封上保鲜膜放冰箱里,又拆了一件饮料冻上,收拾货架上新货,忙了小半天才停下。手机滴滴滴闹得欢快,她挑选着回了两条消息。正打字,鲍小宝的奶音一派正经响起:“欢迎光临!”她没抬头,手指噼里啪啦在屏幕上点着。“哥哥,你买什么?”鲍小宝笑得眼睛都不见了。“水。”声音清凉犹如深谷清泉。姚木青猛一抬头。许袂站在收银台前,站姿如松,双眸漆黑如墨,直勾勾盯着她。小伙子一如既往帅得任性,就是眼神不怎么友善。两人无声对视了会儿,姚木青想起自己痴长别人几岁,暗啧了声,走到冰柜前,拉开问道:“想喝什么?”许袂跟着她走到冰柜前,随便指了指。“换个,这个不好喝。”姚木青说。许袂也没反对,接连又指了几个,都被姚木青否决,最后懒得再指,就盯着她,也不说话。姚木青给他拿了瓶矿泉水,也不让他付钱,“大热天喝什么乱七八糟的饮料,越喝越渴。”鲍小宝在一直盯着他姑呢,很想说乱七八糟的饮料很好喝啊,他想喝。她不收钱,许袂就在微信上给她发了个红包,发完转身就走。这般无情模样,让姚木青一阵儿牙疼,跟上去扯住他衣摆往旁边一推,完美地避开了鲍小宝八卦的目光,瞪着许袂,“你几个意思,我哪儿得罪你了?有事说事行不行,冷着脸不说话想怎样。”再迟钝也觉出味儿来了,许袂很少跟她生气,连鲍美丽都不知道,他俩私下关系比她和元阿姨想象的还要好得多。毕竟战无不胜的姚姐姐可是为他干过好几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