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越将安童让进正堂,罗夫人莲步轻移,上茶后俏立一旁,安童目不斜视,恍若未见,程越对他更加钦佩。
客套已罢,安童道:“大都督一定很奇怪,明明大都督刚入大都,喘息未定,我为什么要贸然登门?哪有这么急的?呵呵,不瞒大都督,我当然是有不得已的苦衷。”
程越微微一笑,道:“哦?愿闻其详。”
安童道:“记得大都督之前放话说,到大都来后定会对大都的喇嘛不利,敢问大都督,可有此事?”
程越点点头,道:“对,我的确这么说过,事出有因,丞相有何指教?”
安童道:“大都督这么做的理由我也听说过,的确不是无理取闹,但以当下而言,甚为不妥。”
程越对安童这种直言不讳的风格很喜欢,不用先说一通废话应酬,让他节省了许多时间。于是笑道:“丞相有话尽管说,我洗耳恭听。”
安童道:“我为大都督考虑,第一是刚进大都不宜树敌过多。喇嘛教虽受挫折,但根基深厚,朝中信奉的贵族大臣极多,不是大都督可以轻易动摇的。第二是恐怕会使大都上下惊恐。大都督初来,无论大汗还是文武百姓对大都督都不甚了解,一旦大都督有异动,恐怕会刀兵四起,乱作一团。第三是喇嘛们这段时间已大为收敛,百姓有赞誉之声,大都督即使要报仇,现在也不是好时机,大都督以为呢?”
程越拿起茶喝了一口,放下茶碗。微笑道:“敢问丞相是受大汗之命来告诫我的么?”
安童笑道:“这全是我的肺腑之言,大都督莫要误会。当然,我曾对大汗和大皇后提过,他们也很赞同。”
程越点头笑道:“丞相所言甚是,与我的想法不谋而合。丞相可以放心。”
安童精神一振,他本以为劝服程越一定很困难,没想到并不麻烦,三言两语就大有进展,这可真是意料之外。
安童刚要说话,程越又道:“不过。如果我发现那些喇嘛有什么让人看不下去的劣迹,想让我不管也做不到。”
安童耐心地道:“大都督似乎有些误会,喇嘛并不是没人管的。若是真发现喇嘛为祸甚烈,自有人会去惩戒他们。”
程越面现不悦之色,道:“丞相。我向来敬重丞相敢于直言,不会文过饰非,莫非丞相突然变了么?这可真是始料未及。”
安童被程越说得面红耳赤。他心里明白,他刚才说的只是道理,表面上许多衙门都可以出手管治,但事实上却从来没有一个喇嘛被惩戒过,所以喇嘛胡作非为的越来越多,以至于连达官贵人也会闻之色变。
程越见安童没有再违背良心地为喇嘛辩解。脸色缓了缓,道:“丞相,喇嘛的事情我自有分寸。丞相不必挂怀。除了此事外,丞相还有没有别的话要说?”
安童面色变得严肃起来,向一直站在程越身边侍候的罗夫人使了个眼色。
罗夫人不待程越吩咐,静悄悄地退出堂外,掩上了门。
安童待罗夫人走后,对程越道:“我有一事不明。想请教大都督。”
程越道:“不敢当,丞相请讲。”
安童道:“大都督还记得以前曾见过几面的崔斌么?”
程越微微一笑。道:“我还有些印象。”
安童仔细地观察着程越的表情,又道:“前些天。崔斌因所谓军粮缺损一事被查,事情还未水落石出,一家十余口竟然在一夜之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因他那几天一直闭门谢客,所以直到三日后才被人发现。办案的人再三追查,也找不到他一家人的下落,此事便成了无头公案。阿合马平章被迫向大汗请罪,大汗震怒,令天下各路彻查,至今尚未平息。”
程越摆出一副饶有兴趣的样子,道:“哦?竟有此事?其中应该大有蹊跷。”
安童在程越脸上看不出什么异状,继续又道:“大都督说的对,此事实在令人费解。阿合马平章在大汗御前对我质问,怀疑是我做的手脚,好在大汗知道我的为人,没有怀疑我。于是我就在想,到底是谁有这么大的本事,能救崔斌逃出生天呢?”
程越笑道:“怎么知道不是崔斌自己逃走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