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行史鉴》
&ldo;你,回来了?&rdo;我想对她说的何止千言万语,可到了嘴边,却只剩下这一句。
&ldo;哥哥,你不问我去哪了吗?&rdo;她的目光带着我不曾见过的桀骜。
&ldo;你一声不响,我总是担心的。&rdo;
&ldo;你何须担心,我仍是永桓的郡主,自是不会去覃国的。&rdo;
我心知她是不满我去找了景默,本想说几句赔罪话息事宁人,然而却瞧见殿门外,探头探脑的仲翊,心中一股不明的情绪躁动了起来,支配了我的思想:&ldo;你既知你是郡主,也还叫我声哥哥,就不该不知廉耻,随便跟男子出宫。&rdo;
&ldo;不知廉耻?&rdo;她向来娇贵,何曾听过这样的指责,一下白了脸,不怒反笑,&ldo;啧,说得我和仲翊私奔似的,罢了,现在我们回来自首了,你永桓王要如何处置,悉听尊便!&rdo;
我正要发作,却听殿外&ldo;咚&rdo;一声,分明是撞墙的声音。至于是谁,自然是那个糊涂侠客。
我和镜华相互看了一眼,都不禁莞尔,然后便大笑了起来,最后两人竟都笑出泪水来。
&ldo;你今天去哪了?&rdo;笑过后,我们像小时候般,席地而坐,只是以往喝着的是茶,今次却都换了醇香美酒。
&ldo;早晨仲翊来找我,硬是拖我出了王城,说是我的身份被那些朝野老儿知晓,让我快些离开。&rdo;
&ldo;你就走了?&rdo;
&ldo;仲翊倔起来,你又不是不知道,他不让我回来,我能说什么?再说我迟早也是要去一个地方,便去了。&rdo;
&ldo;哪里?&rdo;
&ldo;……永桓王陵。&rdo;
&ldo;……&rdo;我们都沉默了,我其实很想知道,她去那究竟为了什么,追寻一些答案,质问我的父亲,或者只是发泄一下心中的愤怒。但我知道她永远不会告诉我。
&ldo;哥哥,你有何打算?现在天下都知道了,我怕,我是不能再留在这里。&rdo;
&ldo;你害怕?怕那些迂腐老儿?&rdo;
&ldo;我怕什么?我是郡主,这是你父亲焚了香,祭了天的。况且那时他也早知道我是谁。&rdo;她又饮下一觞,语气分明透着嘲讽。
&ldo;那你又何苦离开?在这让我好好照顾你,补偿我父亲犯下的罪孽。&rdo;
&ldo;你做不到的。&rdo;她浅笑,我看她,这才发现她两颊已浮上了红晕。我皱了眉头,再一看,一壶烈酒已少了一大半。我在心底叹了一口气。她平时极少饮酒,此刻心情不佳,却放浪形骸起来,自然醉得厉害。
我刚要叫她不要再喝,她却已软软倒了下去,我慌忙接住她。
她躺在我怀里,却难得地多话起来:&ldo;你知道景默是谁,你迟早会和他拼个你死我活。他是我唯一的血亲,我该去保护他的,可是你,我怎么放得下……一个仁者,一个智者,一个侠客……我何尝愿是智者,如那痴儿般做个侠客反倒幸福……也许我该先杀了你或景默,省了以后牵肠挂肚,左右两难……又或者我干脆自行了断,再不管这家国天下的纷扰……&rdo;声音渐低,终于停了,她睡着时,两行清泪终于顺着面颊缓缓滑了下来。
我看着怀中的人儿,她微颦娥眉,依然忧郁,睡容却是恬静的。一种爱怜从心底升起,我不知那是什么,只知道情愿替她尝尽一生的眼泪,将她收到我心底最平静的深处。
无意间,我瞥见了她身后的铜镜,发现自己的神色似曾相识,带着以前父亲凝望母亲的柔情与渴望。
原来竟是如此,一切答案仿佛都明澈了,各样滋味一起涌了上来,几分酸苦与甘甜啊,只有我自己明白。
月色阑珊,一夜无语,我拥着她,轻轻地,身边分明是千沟万壑,我却沉浸在一种淡淡的温馨中。
&ldo;天啊!昭旻!&rdo;镜华醒来,见是睡在我怀里,惊叫一声,便要跑出去!
&ldo;镜华?&rdo;我拉住她的衣摆,&ldo;你叫我什么?&rdo;
&ldo;已经五更天了,你呆会要上朝,那些侍从侍女进来若见我在这里……人言可畏啊,哥哥!&rdo;
我皱了眉,先前我为镜华还肯叫我哥哥惊喜万分,前后不过一天,却又开始排斥这个称呼了。
&ldo;我们的话尚未说完,镜华,现在我问你,你仍然坚持离开么?&rdo;
&ldo;哥哥,你何时变得如仲翊般意气用事?有一百个理由,我不得不走。&rdo;
&ldo;那么,我只用一个理由留你‐‐我,永桓王昭旻,不让你走。&rdo;我说,语气里包含着我自己也不熟悉的坚定。
&ldo;哥哥……&rdo;
&ldo;镜华,我也希望你以后不要称我哥哥,改叫我昭旻。你我原也不是兄妹。&rdo;既然说了,又何妨一次说个明白。
镜华愕然,待得她明白了,脸色从未有过地惨白起来。
&ldo;此事未明,你我为兄妹,此事揭晓,你我为仇人……&rdo;
&ldo;我知道身后凶险,前途未明,但是我只看现在,只看我心。&rdo;
她苦笑:&ldo;那么我的心呢?我先认贼作父,现在难道要去爱仇人的儿子?更何况你迟早要与景默一绝生死。我不是圣人,虽然现在我无恨意,但若哪天你杀了景默,我还能不起复仇之心么,连我都不知道。你当真要我左右两难么?&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