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周崇之死是段书锦一手造成的,与他脱不了干系,让他处理烂摊子也是应当的。蚍蜉撼大树世间没有谁的命轻如草芥,百姓如此,朝廷命官亦如此。因此当周崇在大理寺遇刺的消息传出去时,段书锦和苏拯立刻被震怒的昭明帝召见。周崇一生没有同谁结怨,除了被牵扯到科考舞弊案外,也没有置身过任何纷争事。如今他突然遇刺身亡,必定和科考舞弊案脱不了干系。这恰恰也说明段书锦办事不力,没有彻查清楚科考舞弊案,让背后主谋有机会作恶。至于苏拯,身为大理寺卿,却看管不严,让人攻入牢中,致使周崇身死。盛怒难息的昭明帝让两人跪在御书房前,自思己过。烈日当头,御书房外完全被灼热笼罩,一点荫蔽都没有,人跪着就如同身在蒸笼里,不一会儿就汗流浃背,头脑发昏。御书房又是大臣经常出入的地方,苏拯和段书锦跪在这里,不一会儿就被同僚打量个遍。同僚目光如刀子,饶是苏拯这种官场老脸皮也有些耐不住,手抓着官袍,臊红了脸。“段世子。”想到自己被罚,是受段书锦牵连,苏拯说话难免夹枪带棒,“你这这么爱故弄玄虚,逗人取乐吗。从文不成武不就,到文成武就,段世子身上真是充满了惊喜。”“根骨奇佳,从小就会武。”仗着萧韫被他派去守护程如墨安危,不在身边,段书锦扯起慌来眼也不眨。他和萧韫形影不离,如同一体。萧韫会武就是他会武,他说这话也不为过吧。身陷僵局的段书锦苦中作乐想。他还没乱想多久,御书房的殿门就被打开了,同司礼太监一同走出来的,还有那位高权重,全然看不起武官,也看不起武官之子的丞相宋翁。“世子如今真是狼狈。老夫早就规劝过世子了,趁早躲回侯府免得碰得一头血,世子偏偏不听。如今好了,惹上一身腥。”宋翁停在段书锦跟前,不加掩饰地冷嘲热讽。说话间他挥了挥衣袖,像是怕沾上段书锦身上不干净的东西。苏拯因为周崇的事对段书锦心生不快,向前的交谈只是逢场作戏,苏拯因为周崇的事至今对段书锦心生不快,此刻见到他被刁难,自然没有出声解围。司礼太监得罪不起宋翁,左右环顾,默不作声,只当没看见宋翁对一个晚辈咄咄相逼的姿态,等到宋翁把人刁难完了,才出声道:“监国大人,皇上有请。”听了这话,段书锦便撑着跪得发麻的腿起身,略有些一瘸一拐地跟在司礼太监身后,缓缓走进御书房中。跪着的人只剩苏拯一个了,他更加如芒在背,哪哪都不舒坦,只好紧盯着闭紧殿门的御书房瞧。他猜,明帝召见段书锦无非就是问罪。只是这问罪也问得太久了,半个时辰后,段书锦才脸色发白地从御书房里出来,显然是被昭明帝斥责得一无是处。“皇上有令,苏大人你可以回去了。”段书锦走到苏拯身侧停下,说话这句话后,他却再次跪在殿前。苏拯怔愣过后,赶紧起身,如蒙大赦地离开皇宫。离开前他特地看了段书锦挺直的腰背一眼,眼中带上怜惜。伴君如伴虎。蒙圣上青睐是好事,可若达不到圣上的心意,这青睐便转成了利刃,刀刀见血。段书锦如今便是这进退两难的境地了。若没有那能力,当初何苦接下查科考舞弊案的苦差事。苏拯连连叹息。段书锦这一跪就跪到了申时末,跪得唇瓣干涩,脸色苍白,膝盖更是肿痛麻木。他摇摇晃晃起身,没有人扶着,便撑着宫墙一步步离宫,终于赶在倒地之前爬上马车。外面的车夫终究没有侯府车夫的驾车技艺好,段书锦被颠得难受,好几次都快要吐出来。他本以为忍过这阵到侯府了就好了,谁知马车在大街上被拦住。段书锦强忍难受,探出半个身体查看情况,却被人用力拽下去。“你还我儿周崇命来!”“为官不仁,做人不配,宣平侯府怎么出了你这个不仁不义、不辨是非的东西来!你还我丈夫,还我丈夫……”段书锦被一老一年轻的两位妇人推搡来推搡去,更加头晕目眩,摇摇欲坠。围住他的人是听到风声赶来的周崇家眷,周崇突然身死,他们难以接受,便匆匆来找段书锦算账。见段书锦始终一言不发,周崇的长子看不下去了,一拳抡在他胸口,彻底把人打晕了过去。“打人了打人了!”街头众人怕惹上事,一时慌乱起来,大叫着逃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