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顾自地笑了几声,喃喃道:「可惜转世轮回,忘记前世,又要重做一个红尘中人。」
「那你留在地府吧,修成鬼仙也是自在逍遥。」不知怎地,这个老者似乎想把他留在地府。
玄真虽然起疑,但奇怪地并没有多想,只是摇了摇头:「我还是想转世成人,??人虽然有种种苦恼怨恨,但也有过欢喜快活的时候,总好过于……」好过于自己念念不忘前世恩怨,永远斩不断烦恼忧愁。
那老者留他不住,也只好放他上了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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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出身显赫,祖父是朝中大臣,他是家中嫡子,十五岁考上秀才,三年后中举后会试,此后平步青云,年纪轻轻就做了高官。
人生最快意事便是大权在握。祖父致仕后,年轻的皇帝对他十分看重,连番提拔,三十余岁就做了朝中大员。唯一的不足就是在亲事上,似乎总不如意。
他少年时定了亲,未婚妻却在没过门前就病逝了。青年时遇到一个下属官员的妹子,与那姑娘彼此心有爱慕,但那年轻女子却被山贼劫走,不堪凌辱,自尽身亡。中年时意欲续弦,却三番五次地鸡飞蛋打。
似乎知道自己天生就是克妻的命格,他绝了娶妻的念头。
年轻时父母在堂,家中兄弟姐妹和睦,知己好友众多,他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何况一生都十分平顺,无风无波,又享尽了世间的荣华富贵??,即便没有妻子,他也不觉得可惜。
时光飞逝,父母故去,兄弟姐妹都各自有了家庭,知??己好友都有了儿孙,他才越发地感觉到孤独。
奇异的是,在安静的时刻,他依稀能感觉到,有人在注视他,甚至还能听到有人呼唤一个名字。
他开始时只以为是自己的错觉,但光阴流转,这声音却日渐清晰,他终于能确定,那个声音是在呼唤「阿真」。
明明不是他的名字,他却总感觉到是在叫他。疑心自己是犯了癔病,他寻医问药,病况却越发严重。
路过花丛时,他能感觉到有一朵花在回眸,仔细看时,却又是花了眼,即便是明净得没有一丝云的天空,他都能感觉到,有一双深情的目光在凝视。
多年前,那个痴恋着他的少女,亦不曾有这样深情地注视。
难道他也曾有过,那么炽热的感情吗?
他似乎感觉到渐渐苍老衰竭的心,像是遇到了一股清泉,忽然前所未有地疯狂跳动,像是要从胸腔中跳出。
他不得不按住自己的胸口,耳畔忽然有个无比急切的声音在说:「阿真,回来!回来!」
那声音凄然哀绝,令他听到时心神大震,默然许久时,才发现自己早已经老泪横流。
他回头注视着自己的家园,自己的父母兄弟,挚友弟子,一切的人和景物轮廓都渐渐模糊,像是一幅被水洇湿了的画。
怎么可能?难道一切都是假的吗?
他错愕地想上前,一步踏出,登时跌入无尽深渊。
他抬头向天,天上的云渐渐增厚,变得乌黑如墨。
劫雷!
这是在阻止他离开这方世界!
这方世界?那他又是从何处来?心里忽然涌起一股莫名其妙的念头,一道惊雷已经打下了来。
轰!
巨响之下,他心神几乎飞散,强忍住全身的痛楚,他鬼使神差地屈指结了个印:「三界归元令,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