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映游抱着孩子,靠在门旁,遥望远方,柔声道:“爹爹也许不能回来陪洋儿长大了,但是洋儿要记得,爹爹是这世上最讲情义的人,洋儿莫要怨爹爹。”
魏洋忽然发现自己白胖胖的手背上多了一颗水珠:“洋儿不怨爹爹,洋儿等爹爹回来。”
齐映游轻笑,泪水模糊了孩子的面容。
怀中的孩子比过去重了许多,齐映游直到如今才发现,她早就习惯了魏渊在身边的日子。“娘亲不哭······”魏洋的小手蹭着齐映游的脸庞,硬是蹭出了一个笑。
而外头,魏致正在给魏方带路,魏方本就鸠占鹊巢,又想到魏渊还是蜀中的相,这会可不能再得罪魏致,便和颜悦色道:“贤侄不必担心,待我魏军退去敌军,寡人自当回到高陵,宁成府邸便可恢复原样。”
魏致脸上看不出表情,低头淡淡道:“魏国领土均是王上所有,王上可安心住下。”
魏方碰了颗软钉子,不再说话,一路沉默着朝正殿走去。
魏落蝶知道国中遭此变故,情绪经没有过多起伏,只静静地把自己的东西搬到了齐映游的院子里,不悲不喜。
她要等着这个天下安定,等着再次见到颜俞的那一天。
窗外的黄叶萧萧而落,无言地铺满一地。
魏南甫虽然不聪明,但是坚持死守,竟然对项起用上了车轮战,一个一个将领出去打,一个打没了再接着下一个,项起虽然杀了不少北魏将领,但是始终僵持着,没能把高陵攻下来,颇为恼怒。消息传回永丰,秦正武更是恨不得活剐了魏南甫。
南楚那边,秋澜郡与安南中间的两座城池原本也是防守坚固,只是苦于无人领兵,赵飞衡轻轻松松便将城池拿下,剑指安南城下时已是深秋。军队在城外驻兵。
“都打到安南了!”李道恒怒不可遏,将奏报狠狠掷在地上,“我大楚不是地大物博,人才辈出吗?怎么那颜俞大摇大摆地就到城门了?说话!”
这段时间,李道恒下旨斩杀李定捷,蜀军却为其收尸立碑的事情早在安南城里传得沸沸扬扬,不少朝臣都腹诽帝君这是自毁长城,但真到了李道恒面前,哪里有人敢吭声,一个赛一个的安静,喘气都是抖的。
李道恒看着这群一出事就会低头皱眉的老头子,气都不打一出来:“如今是谁在守城?安南到底还守不守得住?”
唐元无法,只得硬着头皮答了:“回帝君的话,如今守城的是胡将军,恐怕,恐怕······”
“别恐怕了!出主意啊!”
唐元就一个脑子,哪能说有主意就有?当即又没声了,一时之间满朝文武都哑巴了,整个朝堂只有李道恒愤怒的喘息。
许久过后,终于有人出声解围:“帝君,如今还有一人可守城。”
李道恒斜眼瞅了好一会殿下那人,似乎平时很少说话的样子,他印象不深,但也懒得追究,只问:“何人?”
片刻之间,殿下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到声源处,说话的正是齐晏平,他本该为齐方瑾守孝三年,但是大楚的形势容不得他尽孝心。众人望着他,只见他上下嘴唇一动:“卫岚之子,卫益。”
此言一出,大家你看我我看你,心想这齐晏平平时不说话,倒是关键时刻胆子大,连卫岚的名字也敢在帝君面前提起。
李道恒盯着他好久,终于想起来这人是谁,越看越觉得和齐方瑾长得像,又想起他多年前把女儿许给北魏的事,差点就要说他早已和颜俞串通好了要把安南拱手相让,却又听他道:“卫益自小在军营中长大,深受其父浸染,熟谙兵法,骑射了得,后在李将军手下学习,李将军亦多次称赞其有先父遗风,帝君或可一试。”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不少人都已经做好了跟他撇清关系的打算,省得被帝君误伤。
李道恒没有羞愧之心,无论卫岚还是李定捷,再怎么样也是大楚的人,杀了就杀了,他要是不高兴,这会连卫益也可以杀。
又是一片寂静。
朝臣们一边揣摩着帝君的想法,一边犹豫着要不要出言反对,这尴尬的气氛中,几乎所有人都看见日晷在无声地宣示时间的流淌。
“宣卫益。”
这朝中许多人没有见过卫益,甚至连卫岚也没见过,但是卫益出现时,殿堂中仍是爆发出一阵小小的惊呼声——这才是一个将领应该有的模样!见识过卫岚的人更是惊讶,卫益跟他父亲实在太像了,尤其是穿着铠甲,在帝君面前不卑不亢地行礼问安的时候,那神情,那说话的语调,简直一模一样。
李道恒已经忘记了他当年为什么要弄死卫岚,大概是卫岚多次表示看不起他,又在先帝面前禀告他强抢良家妇女一类的事,那时他正想着给自己立立威,所以就拿卫岚开了刀。
如今看到卫益的脸,还是一样讨厌。李道恒强迫自己压下不适的感觉:“你就是卫益?”
“是,臣乃卫岚之子,卫益。”多年过去,卫益已经脱净身上孩子的气息,说话中气十足,四平八稳,没有丝毫畏惧或谄媚之态,怪不得李定捷说他有先父遗风。
大臣们看着卫益的模样,心中升起些许希望,想着也许卫益不仅能守住安南,还能夺回其他城池,他们也就不必当亡国之臣了。
“李将军生前多次向予举荐你,说你堪当大任,如今蜀军临城,你可退去敌军,守得安南无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