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渊谢过老师,齐方瑾看到自己又一个学生成人,甚是欣慰,端过酒觚敬酒。魏渊接过酒一饮而尽,因魏渊母亲已逝世,见母亲的流程便省了,直接由齐方瑾取字。魏渊灵心惠识,深心探道,正应渊玄一说,故取字“玄卿”。
接下来魏渊便是到处去见人,先是兄弟姑姊,后换礼服戴礼帽带礼品,进宫去见魏王,后又见卿、大夫、乡先生,最后魏致向齐方瑾敬酒表示感谢,礼成。
一整天下来,直从天亮累到夜幕降临,颜俞光是听说就不住咋舌:“徐怀谷的冠礼也没有这般复杂。”
想来,魏氏是正正经经的贵族,礼仪自然繁琐些。颜俞忽然想到自己,徐谦虽然不是贵族,但是人家好歹有亲爹娘,有祖庙,可是他什么也没有,到时候如何行冠礼呢?他曾问过魏渊,老师会给他取什么字,但却没想过,老师会在什么样的情况下为他取字。
冠礼后魏渊休息了两日,齐方瑾便要他们出去看看,毕竟出来半年有余,还未曾去见识过各国民生,实在说不过去。
颜俞问:“看些什么呢?”
解决了魏渊加冠和为齐映游许亲两件大事,齐方瑾心情好了不少,耐心开导他:“如果让你去治理一个国家,你会看些什么呢?”
“看城防是否坚固,百姓生活是否富足,庄稼收成是否良好。”
“仓廪足而知礼节,可不能只看富足······”
眼看着自己最讨厌的仁义道德要来了,颜俞赶紧说:“还要看百姓生活是否有序,额······”说到一半又给忘了。
魏渊偷笑,赶紧解围:“老师不必担心,我与兄长会带着俞儿的。”
齐方瑾点点头:“那便去吧。”
这样的事从前徐谦和魏渊做过不止一次,即使要看收成是否良好也没有到过农田中,但是颜俞却是头一次,对所有事情都充满了好奇,竟拖着两位兄长站到了田埂上,眼底尽是金黄的麦浪,农民就在其中弯腰收割。
“其实就算真的要看收成,也不必亲自来。”魏渊说道,“向治粟内史问一声便是了。”
治粟内史是九卿之一,管租税赋役,若是收成差了郡县长官自然会上书禀告,以魏渊和徐谦的身份,向治粟内史问一声今年全国各地收成如何,算不得大事。
但是颜俞不以为意:“可若兄长不亲自看一看,又怎么知道耕种与收割辛苦?”
魏渊看了眼沉默的徐谦,笑笑:“倒是俞儿有心。”
徐谦却是问:“怎么魏王没有请老师入宫?”
魏渊道:“王上不同于晋王,没有野心,亦不求上进,大约不会请老师了。”
颜俞心想这不就是胆小么?却又不好意思说,便再没人说这个话题了。
几人在宁成、高陵城内及附近走了十来日,北魏秋日凉爽,不像安南依旧炎热,几人早早穿上了厚衣服,山岗上的枫树一片火红,见惯了安南秋日的颜俞着实为此惊艳,不住感叹:“原来秋日也这般热烈!”
魏渊微笑不止,这就是他要的秋风,只可惜高陵秋蝉稀少,是要等到以后在安南细赏了。
“俞儿,明日兄长带你去策马吧!”
“好啊!”颜俞以前总听魏渊说北魏有大片广阔的草原,一望无际,在那上面可以无忧无虑地驰骋,长风猎猎作响,人马迎风奔腾,那真是心胸最开阔之时。
那时颜俞还被困在小小的骑射场里练习骑射,听他说这些,心痒得厉害,如今终于要体会一回了,怎么能不高兴?
徐谦不置可否,好像什么都随他去。
魏渊和他们两个一起长大,从离开东晋起,就发觉他们俩不对劲,前后几个月,一会好一会坏,这十来日又不怎么说话了,定然是有事,怕是他们自己都没理清楚的事。
草原在宁成北面,来回也得两三天,魏渊和徐谦同齐方瑾说过,老师允许后才带着颜俞和几个仆人前往。
颜俞一路上心都飞走了,好似脱了笼的鸟儿,欢喜之意到处漫溢,因着魏渊一路同行,徐谦一算,竟已有半月不曾单独与颜俞说过话,从前不觉有异,如今倒是难熬得很。于是悄悄打定主意,到了草原上,必要把事情同颜俞说清楚。
只要颜俞有那个意思,他拼着一死,也要与俞儿共进退。
却不曾想,颜俞一到草原上就已经被魏渊带走了,徐谦心中一阵懊恼。
魏渊远远回望了一眼徐谦孤单的背影,颇有些戏耍兄长的得意,又回过头问颜俞:“俞儿,你最近跟兄长是怎么了?”
颜俞心一空,仿佛觉得□□的马颠了他一下,吓得他差点摔下马来:“没,没什么啊。”
“这还没什么呀?是不是要被吓得摔断腿才是有什么?”
“我哪有?”颜俞低头掩饰着,并不看魏渊,“我本来就讨厌那徐怀谷,兄长又不是第一天知道。”
“俞儿,你真的知道什么是讨厌吗?”魏渊摇摇头,“讨厌一个人不是这样子的。”
“那是什么样?”
“故意闹他,气他,与他说反话,分明是要他多看你几眼,可又怕他,躲他,是担心将来会失望。”魏渊顿了顿,“俞儿,这是动心了。”
“动心是个什么东西?”颜俞胡乱攀扯,“心都不动,那不是要死了?”
魏渊笑了:“说浑话自是说不过你,你自己想。”说罢,竟是掉转马头朝扎营方向而去,颜俞叫都叫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