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响起了不疾不徐的三声敲门声。
“是谁?”
“姐姐,是我。”
“小墨今日来得正早,丁香,去开一下门,让小墨进来坐坐吧。”
说着,她便放下木梳,坐在描金木凳上静候。施羡鱼闻言,有些迟疑,毕竟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始终是不太好。
虽然他们是同胞姐弟,却难保所有人都是通情达理,须知乱世之中,恶人当道,来者大多只懂花天酒地、胡言乱语,又有几人能尽说真话,尽做善事?
只怕一般的姐弟谈心,传到外人耳中,是要成了一品楼女掌柜私会男子,说这男子身份如何神秘,面容如何俊俏,衣着如何华贵。
美娇娘与富家少,总是让人浮想联翩。
先帝在位时,已是狼烟四起、烽火连天,幸而大洪列祖列宗功德深厚,在国库中累积了不少奇珍异宝,占尽了半边天下财富。
亦是因此,安南国屡屡进犯,欲夺大洪之财,大洪方能以银作偿,一次又一次,短暂地平息战火,护得百姓一时平安。
储君遇刺,女帝登基……在动荡不安的乱世,横街小巷的流言蜚语,成了纨绔子弟们饭后茶余的笑柄,是日日惴惴然中,唯一的乐子。
为了这份乐子,众人心中生了恶,生了怖,心中藏了修罗恶鬼,驱使他们去做那道德沦丧之事。
至于为的是什么,谁知道?
施羡鱼迎上前开了门,又退至文宛梦身后,垂首不语,余光只瞥见冷面少爷似乎心情不悦,坐在文宛梦对面不发一言。
知弟者莫若姐,看得出弟弟有心事,她也不急,只暖了暖手,颇有些厌仄,便单手托腮,半个身子卧在桌面上。
鸦雀无声,寂静直到晴儿走入房中为止,茶盘与桌面碰撞所发出的清脆响声,惊起了昏昏欲睡的她。
今儿个是怎么了?一个个魂不守舍的,难道是大年将近,一品楼的鞭炮放得迟了,全都被年兽附了体,需要作法避邪?
片刻,晴儿才突然一激灵,蜡黄枯瘦的小脸上,两颗眼珠子分外无神,看着形销骨立,十分憔悴:“掌柜、小少爷,打扰了。是奴家……失手了。”
第十五章落花有意
相识多年,未曾见过她如此失礼,彷佛丢了魂儿似的。
文宛梦莫名其妙地看了她一眼,片刻,才淡淡道:“无妨,你出去吧。”
虽知她对自家弟弟有些不同,但终归是更像主仆。文弄墨游走生死边缘足足十年,不易动心。这些年来,对她毫不动情,便可知二人无缘。
天下局势无形中分为三股,分别是当今君主、摄政王与翰王一派,君主年幼,又是女儿身,翰王野心勃勃,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两者关系日渐剑拔弩张,整个大洪弥漫着战争前夕的气息,惟为富不仁者,仍过着挥霍无度、纸醉金迷的纨绔日子。
大洪历经五朝,洪显宗、洪□□二帝功德盖天,乃民心所向,将大洪推向繁荣之最。
到了洪厉帝这一代,列祖列宗累积的国库珍宝,被肆意挥霍,只求一晌贪欢。自皇后逝后,晚年日日以酒消愁,流连后宫,不理朝政之事。
国之内忧外患,民之水深火热。
作为夺位之人手下势力,平静日子于文家姐弟而言,比上青天还要再难。文宛梦心中清楚,一日尚未平定下来,一日便不会醉心风花雪月。
听了她的话,晴儿不发一言,也不正面瞧文弄墨一眼,欠了欠身,便退了出去。
弄得文宛梦全然摸不着头脑,猜不透他们之事发生了何事,索性也不再想。
待门关上之后,文弄墨单手执起瓷壶,正欲饮茶时,余光瞥见茶盘上散落了细微的淡紫粉末。
骨节分明的手顿了顿,他放下瓷壶,指尖沾了粉末,凑到鼻端前一嗅,淡紫细粉,溶于水后无色无味,应是绝迹散。
“小墨,怎么了?不想喝茶?酒是穿肠□□,可不许多喝。倘若闷了,便多与丁香聊聊天吧。”
文宛梦未察异状,只以为他酒瘾发作,馋虫上了心头,欲留着肚子去喝酒,不愿再多饮茶。
酒若多饮岂止误事?伤身又伤喉,故她亦心生不悦,皱起眉头出言嗔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