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慕礼面色自若,拱手道“能得大人如此评价,下官深感荣幸。”
狱卒敲门,进来在崔慕礼耳边说了一句话,便又退离。
崔慕礼望向王永奇,“王科易死了。”
王永奇忽而放声大笑,道“来人啊,本官要画押认罪,不过是一死,有何所惧?十八年后,本官又是一条好汉。”
崔慕礼早已预料到结果,王永奇能坐到兵部尚书的位子,心性坚韧非常人所能比,想由他入手掰倒张家,几无可能。
王永奇笑完,阴恻恻地盯着他,“崔家小儿,从今以后,你最好要加倍小心,否则行错一步……呵呵……”
“下官谨记大人当初教诲。”崔慕礼收袖而立,轻描淡写道“弃暗而投康庄大道,下官定会每日三省吾身,莫步大人后尘。”
从诏狱出来,崔慕礼登上马车回府,不料途径西市时,有两头疯牛冲破栅栏,在街头横冲直撞,顶伤无数路人。
官差还未到场,无人主持秩序,百姓们抱头四处尖叫乱窜,场面登时乱成一锅沸粥。
崔慕礼掀开帘络,快速打量后,低声吩咐沉杨领人去制服疯牛。无独有偶,沉杨的背影刚消失,崔慕礼的座驾忽然发狂,举颈长嘶着,同样在人群里撒起野来。
车夫惊恐地喊“公子,马发疯了,您赶紧跳窗!”
崔慕礼轻咳两声,捂住左肩,掀开车帘跳窗而出。
甫一站稳,便见那马儿正直直冲着一名幼童背后而去,周遭逃影纷乱,无人在意这抹小身影的哭闹恐惧。
崔慕礼瞳孔一缩,顾不得身上有伤,强行提气跃至幼童身旁,长臂一揽将他护在怀里,再翻身一滚,险险躲开马蹄践踏。
尘土挥扬中,他正松了口气,却见那孩童露出诡异笑容,随即伤处一阵剧痛——
“崔二公子。”“孩童”以一种与稚嫩面孔截然相反的苍老声音说道“要得无事,最好少管闲事。”
崔慕礼受伤的消息火速传遍整个崔府,两刻钟内,太医院的林太医携其他两名年轻太医匆匆赶来,在明岚苑待了足足两个时辰,才精疲力尽地出来。
院中央站着一名银发老者,回过身来,“林太医。”
林太医打起精神,朝他恭敬行礼,“崔太傅。”
崔老太傅面沉如水,问道“慕礼情况如何?”
林太医用帕子抹去额际汗水,“崔郎中右肩胛本就旧伤未愈,如今再受一刃,便是伤上加伤……好在匕首无毒,下官替崔郎中处理了伤口,只要悉心照料,不出两月便能痊愈。”
崔太傅眉头稍松,马上又拢得更深,“可会影响到他日后行动?”
“虽伤及筋骨,好在治疗得当,无碍也。”林太医道。
崔太傅道“便有劳几位太医。”
寒暄几句后,白管家带着三名太医到厅内休憩。崔太傅在院中静立片刻,招来沉杨问话。
“那名侏儒人在何处?”
“回太傅,侏儒刺伤公子后便立刻服毒自尽。”沉杨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将事情经过如实到来,言罢,重重磕头道“怪属下未曾警戒,请太傅狠狠责罚!”
崔太傅沉默不语,眺望远处高墙,墙外天空辽阔,浓云堆积,风雨欲来。
“山高路远,既修其身,便承其难啊……”崔太傅神态沧桑,却有着与崔慕礼如出一辙的淡笃。
崔太傅传了话,在崔慕礼伤未好转之前,谁都不许进明岚苑探望。即便是中秋佳节,崔慕礼都待在房中养伤,未曾参加崔府家宴。
崔府沉浸在一片阴霾中。
在第八次被乔木拒绝进苑探望后,崔夕珺怒了。
“我是他同父同母的亲妹妹,进去看看又如何,还能害他不成!”
乔木为难道“三小姐,奴才不是这个意思,但公子这会仍昏沉……早上老夫人都只在门口说了几句话呢。”
崔夕珺道“祖母年纪大了,不好沾染病气,我精神好,不怕这些,你快放我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