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介石给傅作义的命令是:十一日占领张家口。
没有史料证明共产党人撤离时张家口市内发生了混乱,多数史料几乎都记载十日那晚月亮高悬,月光如银。国民党军的轰炸机飞走之后,月光照耀着路上一连串的骡马大车,车上坐的是机关人员、医护人员以及伤病员,在他们的身边是钞票、布匹、药品、盐巴、罐头等生活物资。
当时,有一群外国记者目睹了共产党人在张家口的撤离。他们对这个&ldo;面积和人口相当于一个波兰&rdo;的城市能够在敌人逼近的时刻平静地撤离感到十分惊讶。&ldo;一切都是按部就班地进行,毫不慌乱&rdo;。有的记者在这个城市里定制了一些信笺和皮大衣,居然发现在隆隆的炮声中工人们依旧在为他们从容地制作。记者们看见有人从容地把&ldo;漂亮的蓝地毯和缎被子&rdo;卷起来,装车的时候大家还在唱八路军军歌。告别的时候,共产党干部与外国记者们一一握手,并平静地告诉他们&ldo;张家口很快将变成一个战场了&rdo;。
等机关撤离完毕后,聂荣臻乘坐一辆吉普车离开了张家口。最后撤离的是教导旅官兵,时间是十一日上午九时,跟在他们身后冲进张家口的是傅作义的四个师。
张家口受到进攻的第二天,周恩来曾向马歇尔提交了一份备忘录。
张家口被国民党军攻占之后,中国民主同盟领导人梁漱溟绝望地说:&ldo;和平已经死了!&rdo;
到一九四六年年底的时候,全国各解放区在国民党军的猛烈攻击下大片失守:长江以南的苏中解放区和豫皖解放区已全部沦为敌后;晋冀鲁豫解放区先后丢失四十六座县城;而张家口和承德地区一系列县城的丢失,不但使关内与东北地区的联系被完全截断,而且令共产党人的中枢‐‐陕甘边区的侧后出现了巨大的威胁。在蒋介石看来,战场态势已经十分明确:共产党军队处于节节败退、处处被动之中,东北的林彪,山东、华中的陈毅和粟裕,华北的刘伯承和西北的彭德怀,都已经被压缩在狭窄的区域里,只要继续实施猛烈的进攻,把他们切割成若干小股,然后赶进荒僻地带予以消灭,似乎已经不容置疑。
于是,在国民党军占领张家口的那天,蒋介石不失时机地给予了中国共产党以政治上的最后一击:宣布召开国民大会。
按照一九四六年一月国共在政协会议上达成的协议,国民大会必须在内战停止、政府改组、训政结束、宪草修正完成之后才能召开,这是国共通过谈判达成的重要政治原则。现在。单方面宣布召开国民大会,等于否定了以前所有和谈的成果,等于宣布与共产党人在政治上彻底决裂。
一九四六年十一月十五日,国民大会开幕。
马歇尔拒绝出席开幕式,因为他&ldo;不希望在人们心目中被看成是附和国民政府对待国民大会的方针&rdo;。而司徒雷登以美国驻华大使的身份出席了开幕式。国民大会的混乱程度连司徒雷登都感到惊讶:&ldo;孙科博士作为临时主持大会的人,不能控制同时争着说话的人以维持大会秩序。代表们显然被西方新颖的麦克风所吸引,抢着发言,用武断的口气提出离题的问题。诸如争取妇女平权、蒙古自治、主席团内增加西藏人名额等等。他坐在前排,不时地向执行主席传达提示条子。&rdo;会议设置了五十五个主席团名额,国民党占了四十六个,剩下的九个名额中五个留给中共,四个留给第三党派。
此时,周恩来已率领中共代表团撤离南京返回延安。
马歇尔与蒋介石进行了一次长谈。他告诫蒋介石:在最近举行的谈判中,我和司徒雷登博士发现,已经不可能使共产党相信国民政府的善意,甚至不可能使他们相信我们自己的公平正直。……据传,军事开支正消耗着国民政府预算的百分之九十……一旦财政崩溃,国民党就将陷于危险境地,而共产主义的蔓延将获得肥沃的土壤。
马歇尔最后着重提醒蒋介石:
共产党军队已经是一只大得不容忽视的军事和社会力量,……我认为在这个国家面临一场彻底的经济崩溃之前,国民政府已经没有能力把共产党摧毁。
蒋介石对马歇尔的回答是:政府&ldo;有信心在八个月到十个月的时间内消灭共产党的军队&rdo;。
马歇尔彻底绝望了。一九四七年一月八日上午,马歇尔从南京乘飞机离华返美。
当朝鲜半岛上战争进行到尾声的时候,马歇尔获得了诺贝尔和平奖,这是这个世界著名的奖项第一次授予一名职业军人。获得了这一奖项之后的一天,他在办公桌上看到了中国共产党授予十名军队将领以元帅军衔的情报,阅读之后马歇尔说:&ldo;这十个中国共产党人我认识其中的七个。&rdo;
一九四六年底到一九四七年初,在冬季寒冷的风雪中,马歇尔认识的这些共产党将领正率领着他们的部队撤向更加偏僻的乡村。
战争就要全面开始了。
第三章哀莫大于心死(1)
奇寒中的呐喊
东北民主联军三纵七师二十团三营九连五班长房天静的双脚已被严重冻伤,即使在冰天雪地里溃烂处依然流着脓血。实在是疼痛难忍,房天静抓了一把雪把脓血处擦干净,然后从一只冻梨上切下一片来,贴在溃烂的伤口处,冰凉的感觉让疼痛减轻了一些,但他站起来没走两步便再次跌倒了。房天静身边的几个战士因为冻伤已无法站起,此刻正在雪地上慢慢地向前爬,他们的脚上都没有棉鞋,脸被冻得纸一样苍白,上面是一块又一块的青黑色的冻伤。那些没有大衣的人把草绑在身上,大风刮过来草被吹得纷纷扬扬,整个人像是一团在雪地里滚动的蒿蓬。干部的喊声在风雪的呼啸中断断续续:&ldo;同志们……看看枪栓冻住没有!快接近敌人了……都别当孬种!&rdo;正是东北长白山地区最寒冷的时候,气温降到零下四十多摄氏度,白茫茫的山林在风雪中一片迷蒙,所有的生命仿佛都已僵硬,只有这支队伍在凛冽的风雪中跌跌撞撞。这支队伍迎接的战斗,几乎是一次孤注一掷的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