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烟顿感诧异,她才刚做梦梦到祖母叫救命,祖母就死了!
她也不敢拖延,任雪茗给自己穿孝服,片时,那门外就有小厮来叫人,让沈清烟速速去前堂。
沈清烟急忙跟着他去了前堂,前堂已经布置成祖母的灵堂了。
灵堂内此时一片哭声,沈清烟进来就见跪了一地人,她父亲沈宿也跪在地上,见她来原是哭着的,黑着脸冲她示意跪到后面去。
沈清烟再恨祖母,她也死了,跪也就跪了,她并不在意,可是这堆跪着的人里只有沈浔是站着的,他被下人扶着,身上穿着素白孝服,面容悲戚,有那么一瞬,她能想到,要不是他受伤了,估计他比谁都想跪到地上给祖母披麻戴孝。
谁叫他是祖母最疼的孙子,他能有今日,祖母在其中帮了不止一星半点,换作是她,也会痛苦吧。
可那跟她又有什么关系。
她屈膝跪到蒲团上。
沈宿却招呼小厮道,“你去端个凳子让浔哥儿坐下,别叫他站累了。”
沈清烟呆住,有点惊奇父亲对沈浔这般好了,但好不好的她也不在乎。
沈浔倒没有坐凳子,推开了扶着他的人,让拿来蒲团,和他们一样跪到地上,好巧不巧的就跪在她父亲身边。
沈清烟略微有些纳闷,他怎么不和二叔跪一起,反倒跟她父亲跪一起,有点没规矩,她心底也就是这么腹议过,她总不能当着一众人面儿站起来指着他说没规矩,她父亲和二伯都不说,哪轮得到她来说。
于是这满室人就这么跪到了天亮,沈清烟跪的腰酸腿疼,可一屋子人谁都没动,她不可能先动,只好继续忍耐着。
这时沈宿手搀扶着沈浔起身,两人一起走到前堂外,未几就见有客人陆陆续续进来上香。
沈宿带着沈浔在一旁招呼客人。
沈清烟再傻愣,也意识到了不对劲,她祖母走了,按理来说是他们大房来操办葬礼,大房没有嫡子,她是父亲唯一的儿子,一直以来父亲都分外看重她,即使把她送给了顾明渊,也仍想着把她要回来,让她娶妻生子传宗接代,这葬礼上,若是往常,也该是父亲带着她去招待客人。
所以现在父亲是把沈浔……当成了自己的儿子吗?
像是验证她的猜想,灵堂内外有站有跪着的人,与永康伯府有亲戚关系的人都在其中,沈宿走到灵位前,先给祖母上了柱香,然后起身冲那些人道,“亡母过世,劳诸位前来吊唁,可怜我膝下并无嫡子尽孝,今日诸位在此,请替我做个见证,我这亲侄素来唯亲孝顺,又是个谦逊有道的好孩子,便让他兼祧到我们大房,与我做嗣子,也好替我为亡母尽孝道。”
他这话说完,便有小厮递上族谱,沈宿执笔在长房嫡嗣上写下了沈浔的名字。
沈浔随后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被沈宿扶起来后,极郑重的唤他,“父亲。”
沈宿拉他起来,欣慰的点着头。
好一副父慈子孝的画面。
那些客人中有不少目光瞥到沈清烟身上,或看戏或感叹或讽刺,谁能料想到,沈宿宠着养大的沈清烟,最后没捞到嗣子,竟被二房给捞去了。
沈清烟此时也怔住了,诚然她早知道祖母想要父亲过继沈浔,但她一直也明白,父亲之所以迟迟不愿过继沈浔,只是因为沈浔不是他的儿子,哪怕她再没用再无能懦弱,只要她是父亲的儿子,父亲就不可能弃她去选沈浔。
可现下她好像想错了,究竟哪里错了,她又找不出来,她只知道。
父亲确实弃了她选择了沈浔,她只是庶子,和永康伯府里,其他几房中的庶子庶女没什么区别。
从今往后,只要她离了顾明渊,回到家中,她都只能看父亲和沈浔的脸色讨日子。
他们不会让她好过的。
祖母的丧事办的很快,是父亲和沈浔全权办下去的,全程沈清烟就如同透明般的跟着大家跪拜,她的膝盖都给跪肿了,可沈浔却是春风得意,借着祖母的丧礼,他在家中亲戚中露了脸熟,人人都赞他行事稳重,沈宿得了个好儿子,她这个蠢儿子已经无人会在意了。
第二日的午宴时,顾明渊过府来参席。
沈清烟也没懂,他跟永康伯府非亲非故,跑来参宴是为何,但他过来倒是让她少受了些冷落,好歹他在人前是她的先生,这勉强也算是沾了点关系。
沈宿像是给他面子,有意带她和沈浔两个在酒桌上走了一圈,见识见识人,沈浔喝下酒面色如常,她喝酒却不成,不过是才喝了几杯,她就走路都不稳了,神识也不太清明,心中只惦记着顾明渊,眯着醉眼想回头去看他,结果被沈浔给挡住,她厌烦沈浔,想要让过身子再寻顾明渊。
沈浔忽托住她的胳膊,冲沈宿道,“父亲,弟弟喝醉了,我先送他下去。”
沈清烟嘟哝着说没醉,想甩手挥开他去找顾明渊,她看见顾明渊了,他偏着脸的,一定也能看见她,她想跟他回静水居,不想呆在这里了。
沈宿现在很不耐烦,又怕她在这丧宴上耍酒疯,便挥挥袖子让他带沈清烟走。
沈浔半扶半拽着沈清烟离开,经过顾明渊时,她眼睫濡湿,不明白他为什么不看自己一眼,为什么不起身过来把她跟沈浔分开。
可是顾明渊没有回答她,他只是慢慢的饮酒,待她被沈浔带下去后,他才不急不缓的起身,沈宿走近,仍像以往一样赔笑到,“小公爷可是要走?”
顾明渊冷眼睨他,他当即身体一打颤,不敢再说话,顾明渊越过他,径自远远的跟着沈浔,瞧他进了客房。
沈清烟被沈浔带去了客房,放到床上时,已经醉的不清了,还细细的叫着表兄,沈浔凝视着她,半晌笑道,“你知道兼祧子可以娶两房夫人吗?我还可以再娶一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