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青的声音越越冷:“他这辈子是舍不得南疆了,我倒是听说你马上要调到乌市来。”马赛不自在地说:“你也知道了。”李青望了他一眼说:“好事有时候也传得快,这很正常。”
“好事?”马赛喷出一口烟,望着远处的天空,“谁调到乌市都很正常,别人才不关心,惟独我要调到乌市,那就不一样了。”
李青又一次打量他:“再怎么说,当逃兵总比当英雄容易。你怕什么?回到乌市谁也说不了你,至于亚里哥,我相信他也会理解你的。”
“你也这么看我?”马赛找到李青为什么对他冷漠的原因。
“别人怎么看你算什么,关键你怎么看你自己。再见,我的车来了!”李青说完上了刚开车门的公交车。
马赛木然地望公交车离开,一口接一口地把手中的烟吸完,将烟头塞进垃圾箱,双手插进裤兜,准备步行回家。走不到十米,一辆轿车缓慢地停在他身侧,车窗落下,白晓莎在驾驶座上说:“怎么了,跟你的小情人吵架了?”
“我失恋了呢!你要不要安慰一下?”马赛哀声叹气地坐进助手座。
白晓莎开动车打嘴道:“啧,啧,你和李青可真有缘,在哪都碰上。”
“行了,我想讨好她,碰了一鼻子灰呢!”马赛在车里东瞧西望,“喂,你哪来的车,又是你那个有钱舅舅的?”
白晓莎得意地说:“哼,你以为我什么都靠舅舅呀?告诉你吧,这是我们台里特意给我用的车。”马赛嘻笑说:“是不是台长的儿子看上你了?”
“谁像你,整天想讨好领导的女儿。”白晓莎向他白眼,“不过嘛,跟你还有点关系的,亚里的那个专题你看了吧?引起轰动,我也沾了英雄的光。”
“哈哈,一将功成万骨枯,没想到成全的是你。”马赛的笑声听起来像哭。
白晓莎叫道:“胡说什么?我是反恐斗争的见证人,过几天还要去南疆,我的工作同样有危险。”见马赛像不高兴,又说:“喂,你今天怎么了?跟小情人吵架把气撒我身上呀?”
马赛答非所问地说:“是啊,连你都舍不得离开南疆,我却要当逃兵了。”白晓莎温言道:“你不同,错过这次机会,没个三年五年,你别想调回来。我了解过,调到反恐中心,更加能发挥你的特长,一样战斗在前线,怎么能说是逃兵呢?”这是两人的敏感话题,每次提起,她尽量耐心地安慰开导。
“可惜我们李局长不这么想,我们局的人也不这么想,恐怕亚里也不会这么想。”马赛点烟的手在颤抖。
白晓莎说:“你这么在乎别人怎么想?你就不在乎我怎么想,你父母怎么想?还有……”
马赛不耐烦地打断:“现在最大的问题是,我也不这么想。有时候,我甚至希望死的是我,不是亚里。我爸说的对,我欠亚里的债,这辈子也还不完!”
白晓莎也急了:“你不要老是把亚里挂在嘴边好不好?他是救了你,但那是他应该做的,换了你,我相信你也会这么做。别忘了你在沙漠里走了两天两夜,说到底,是你自己把命捡回来的。”
“什么叫应该做的?”马赛的声音大得吓人,“他完全可以自己逃跑。他们决定让我跑,不仅因为我是汉人,还因为他们觉得我上过大学,更有用,更会对付敌人!我的天啊,我突然想明白了。”
白晓莎恼火地把车停到路边,也叫道:“别自欺欺人了!你这种负罪感简直莫名其妙,不如自杀算了!你干脆说清楚,是不是不想调回来了?”马赛倒冷静了下来,吸完手中的烟才说:“没错,我现在调回来不是适当的时候……”
“下车,你给我下车!”白晓莎的喊声,把马赛吓了一跳,“你有病!你有非常严重的心理病,就算回到南疆也是个废物,下车!我不想跟一个废物在一起!”
马赛不敢看她,灰溜溜地开门下车,门才关上,车子“轰”地冲出,差点把他撞倒。
前后不到半小时,让两个女人甩在路边,马赛哭笑不得。不过,他没有感到难过,刚才想通了一些事,反而让他突然轻松。在街上走着走着,一下子就把跟白晓莎和李青的不愉快忘到脑后,牵挂起去当内线的克里木。其实,离开南疆,他一直为克里木担心,可回家后,动员他离开南疆的劝说搞得他脑子没有空闲过。一想起,马上扔掉烟头给多里昆打电话,拿出手机拨号,忘了看路,一头撞上迎面而来的两个巡警。
“请出示你的身份证?”被撞的巡警不友好地打量马赛,另一个巡警也拦住旁边的路人要检查证件。
马赛从衣里掏出证件说:“自己人,南疆回来的。哦,是不是有突发事件?”
巡警交还证件,脸色变友好了,解释道:“上头通知说,这几天恐怖分子可能进城搞事,害得我们二十四小时轮值。”
7、
大人下班的时候,也是小孩放学的时候,这一大一小的两股人流,很快把乌市的主干道公交车变得拥挤不堪。一辆公交车上,一个戴红领巾的小男孩主动让出自己的位置,给了一个撑拐杖的老爷爷,又有一个老婆婆在他身边摇来晃去,而坐他前面的一个警察叔叔却视而不见,一点没有让座的意思。
“警察叔叔,给这位老婆婆让个座吧?”小男孩想不明白,为什么警察叔叔不主动让座。